门口安静了一瞬,邵璟低声道:“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田幼薇起身打开窗子,夹杂着咸湿气息的风迎面吹来,她深呼吸,再伸个懒腰,梳洗装扮出了门。
街上逛了一圈,对外头卖的浮元子馅料都不满意,索性自己买了黑芝麻、猪板油、糖、桂花糖和糯米粉,又添置了些厨具家私去了“陈记”。
陈记已经开门营业,伙计打着呵欠扫地,见田幼薇大包裹地进来,眼睛顿时发亮:“姑娘这是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田幼薇道:“浮元子。”
伙计就跟着她转圈:“的帮您忙呀。”
陈管事沉着脸出来,喝斥道:“还不滚去擦柜台,饿死鬼投胎啊你!”
伙计噘着嘴去干活,陈管事转身对着田幼薇就是一个狗腿的笑:“我来帮您的忙。”
田幼薇没拒绝,将所有包裹交给陈管事拎着,问道:“他怎么样?”
“还没醒,估计是血流的多,又惊又吓又累引起的,不过我看过了,气息绵长,不会有事儿。”陈管事推开厨房门,回头看着田幼薇,满脸期待。
田幼薇奇怪了,他这样期待地看着她干嘛?她又不是他的金主。
“您瞧,这厨房收拾得可干净?”陈管事没得到意料中的赞扬,索性个明白。
田幼薇这才注意到,昨还脏得一塌糊涂的厨房,现在已经规整如新,到处都收拾得很干净。
她不由笑了:“干净。怎会突然想起来收拾厨房?不是大老爷儿们都懒么?”
陈管事讨好道:“那不是邵爷吩咐的么?他一想到您在这样脏乱差的厨房里做吃的,心里就不好受。”
又是邵璟。
田幼薇一笑:“你这个租客,怎会这样听他的话?”
陈管事叹气:“那没办法,跟着他有肉吃。”
田幼薇听明白了,邵骗子背着她干了不少私活,存了不少私房钱。
想到他一直看着自己做的一系列事,包括学习实施他前世所用的寄卖等法子,不免有些的沮丧。
但这种沮丧很快就被冲淡了。
她在淘洗黑芝麻的时候,羊扶着墙走到门边低声叫她:“田姑娘,您就是草微山人吗?”
田幼薇没料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不由有些诧异:“您听谁的啊?”
羊笑道:“我刚才醒来,见身边无人,就出去探探环境,刚好看到库房的门开着,看见了许多草微山人亲手制作的瓷器……
伙计,那都是您家窑场出的。我仔细想想,您闺名的最后一个字是薇,拆开了就是草微二字,所以斗胆猜测就是您。”
自己擅长制瓷这事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饶,田幼薇坦然承认:“让您见笑了,确实是我。”
羊眼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他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不话,看起来傻傻的。
田幼薇被他的样子唬了一跳,将手放到他面前晃了又晃:“你还好吗?”
羊灿烂地笑起来:“我很好。我只是……没有想到草微山人居然是个年轻姑娘,而且还这么……”
他没有接着往下,而是走进厨房在田幼薇身旁坐下,笑道:“您是要做什么?我帮您一起做。”
田幼薇摇头:“我要做芝麻馅,这活儿精细,您做不了。您要是精神呢,就在这坐着散散心,要是累了就回去睡一觉,醒来我就做好啦。”
“我精神。”羊唇角含笑,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田幼薇做事。
田幼薇把新买的砂锅放在灶上,将淘洗过的黑芝麻倒进去,再用新的竹制刷把快速翻动。
等到水汽一干,立刻抬起砂锅,将里头的黑芝麻倒入竹匾之中晾着。
黑芝麻冒着热气和香气,等到凉下来也就熟了。
她抓起几颗尝味道,很是满意,不糊不生,火候刚好。
接着是将猪板油撕去外面的网膜,再把糖倒进去一直不停地揉,直到油被揉化,糖变了色,出了香气才停下来。
黑芝麻加了糖油拌在一起,就成了香甜的浮元子黑芝麻馅。
糯米面中加一杯滚水,先揉捏出一团面,再加冷水将所有糯米面和在一起,就可以烧水包浮元子了。
羊好奇道:“为什么揉面之前要先加滚水揉那么一团?”
田幼薇解释:“面若是和得不好,浮元子就会开裂漏馅,那就不好吃啦,先用滚水捏这么一团,再用冷水,面不容易开裂。”
“果然处处都是学问。”羊道:“之前我还有些怀疑,看到您这手法,是真的相信您就是草微山人了。”
田幼薇一笑:“不过侥幸多了几分赋罢了。”
若不是被逼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这地步,可见人这一辈子会有无数种可能,不去尝试就永远不知道。
“我特别喜欢您做的瓷像和瓷器,我收藏了您出的所有作品,我一直很奇怪,您的作品当中有一组是老虎戴花的,看起来和其他瓷器风格颇不相似……”
羊不紧不慢地温声着,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局促,仿佛只是两个瓷器爱好者一起探讨而已。
田幼薇笑了:“那您的目光挺独到的,那组老虎戴花的确实不是我做的,是阿璟做的。”
“阿璟就是那位邵公子吗?”羊道:“他他在你们家长大,不知你们是……”
“他是北边过来的孤儿,父母都在汴京沦陷之时没了,在我家就和亲弟弟一样。”
田幼薇将包好的浮元子下到水中,见火太大,就加了些凉水,慢悠悠地煮。
“为什么要加凉水?”羊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火太猛,水太滚,容易把浮元子冲破皮,加些凉水慢慢地煮就不会破皮。”
“我懂了,事急则缓,事缓则圆,是这个道理吧?”羊接过田幼薇手中的水瓢:“让我来添凉水,您继续包浮元子,我瞧陈掌柜和伙计都馋着呢。”
田幼薇一笑,让到一旁,边包浮元子边看羊往锅里添凉水。
不过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羊也做得津津有味,眼里满是亮光。
田幼薇暗道,果然是非富即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