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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陈管事一个箭步冲到邵璟面前,咬牙切齿。
邵璟慢吞吞放下茶盏,抬起头来看着他,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蓝天白云,澄澈无比。
陈管事对着这么一双眼睛,气势不由得矮了一截,好像自己在以大欺小,无理取闹似的。
“你怎么成了这样?”邵璟勾起唇角一笑,唇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请坐,先喝杯热茶歇歇气。”
陈管事气呼呼地坐下,一口饮尽杯中之茶,愤怒地道:“赵点检让人打我!你在信里说了什么!”
邵璟认真地注视着他,慢慢地道:“我在信里说了什么,你不是看过了吗?”
陈管事心口一跳,矢口否认:“我没有看!”
“你没私拆信件,赵点检怎么会打你呢?”邵璟拎起茶壶,慢悠悠地给陈管事空了的茶盏里注入茶水。
青瓷茶壶碰到盏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陈管事手指一颤,想要否认,又听邵璟慢悠悠地道:“我之前提醒过你,叫你别私拆信件,你却不听,所以,你活该。”
陈管事的额头浸出一层细细的冷汗,他的确私拆了信件,但是那信根本就没封口啊,为什么赵点检会知道?
信里也没写什么特别的内容,只说想要一批货,落款更是没什么特别,单独一个“邵”字,赵点检为什么要打他?
“赵点检让你带什么话回来?”邵璟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远处的海港。
陈管事道:“他说,今夜送银子过去,明日一早去拿货。”
邵璟随手甩给他几张银票:“你给他送去,明天一早安排人去拿货,接着就可以做买卖了。赚到的钱,我给你抽半成。账目要清,你骗不了我。”
陈管事拿起银票粗略一看,一千二百八十两银子,他有些看不上这点钱,但是,邵璟说赚到的钱给他抽半成……
他看着小小的邵璟,既想要探知真相,又想要试试继续下去会怎样,毕竟市舶司赵点检并不是可以随便搭上的人。
那一封信里,到底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陈管事探究地打量着邵璟,心想得把这事儿告诉吴七老爷,真邪门了。
邵璟仿佛知他所想,微笑着道:“我还要再提醒你一点,若是乱说话,赵点检会杀人。”
陈管事想起赵点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呆住了。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小声道:“邵小爷,我可以反悔吗?”
邵璟伸出一根肉嘟嘟的手指,慢吞吞地摇了摇:“不可以。你觉得,在明州港这个地方,得罪了市舶司的人,会怎么样?”
会怎样?那就是别想再做生意了呗!
被吴七爷知道,他这个管事也算是到头了。
陈管事有些想哭,觉得自己上了贼船,而且是下不来的那种。
“放心吧,只要你老老实实做人,就不会有事。”邵璟利落地起身,云淡风轻地下楼离开。
陈管事呆呆地坐在藤椅上,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碧海白帆,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快活的童音:“忘记告诉你了,你不能走,你得在铺子里等着我阿姐回来,和她谈谈租铺子的事,不必给高价,按照市价就行!”
陈管事看着邵璟快活的样子,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您放心,小的一定照办。”
海滩上,冷风吹得嗖嗖的。
田幼薇比划着,用蹩脚的番邦话夹杂着汉话,和一个大胡子番商搭话:“您是从大食来的?留在这里几年了?”
番商含笑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嘴里冒出一长串番邦话,偶尔蹦出几句汉话。
田秉在一旁抓耳挠腮,几次想要插话都没好意思,于是颇为敬佩自己的妹妹。
田幼薇问出想问的问题:“那什么,你们一起来的客商中,有没有人要租铺子啊,很好的位置……”
她蹲下去,用手指在沙滩上画地图,点明她的铺子在哪里,位置有多优越。
番商看懂了她的意思,和善地摇头:“我帮你问问……”
田幼薇有些失望,却也不沮丧,第一次用番邦话和真正的番邦人交谈,虽然很困难很害羞,但真是很难得的体验。
另外就是番邦话种类好多的,她学得太少了,比如说大食话,她就只会几句简单的问候语。
所以,邵璟真的是很了不起,田幼薇想要学好番邦话的愿望空前强烈。
“阿薇,你们在做什么呢?”田父领着谢氏走过来,警惕地看着一旁的番商。
番商含笑行礼,比划着夸赞田幼薇聪明可爱。
田秉低声解释:“我们不是跟着廖先生学了些番邦话吗?这位番商问路呢……”
田父一句番邦话都不懂,闻言立刻信了,热情地连说带比划:“您要去哪里?我让下人领您去。”
番商满脸茫然。
田幼薇拉着田父走开:“行了,都说清楚了,不用送。”
谢氏冷得瑟瑟发抖:“回吧,好冷。”
一家人高高兴兴回了客栈,邵璟迎出来,把田幼薇和田秉叫到一旁:“有人要租铺子!还在大堂里等着呢。”
田幼薇觉着这也太顺利了:“招租贴才贴出去呢,这么快?”
邵璟笑道:“也不看看是谁贴的。”
“嗯,阿璟自带财运。”田秉做贼似的压低声音:“人在哪里?”
瘸着腿的陈管事强颜欢笑着走过来:“听说你们有铺子要租……”
“是有这么一回事……”田幼薇一个眼色,邵璟立刻跑过去把风,提防被田父等人发现情况,真是乖巧又机灵。
陈管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暗叹人和人之间相比,相差不要太大。
明州的铺子当然不能和余姚相提并论,三个月的短租,田幼薇收了三十两银子的租金。
收了租金,大家都眉开眼笑,吃晚饭时都多吃了两碗。
田父看着几个孩子,冷不丁问道:“你们神神秘秘的,瞒着我们做什么了?”
田幼薇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阿爹您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