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昙端了水去美人屏风后擦洗了,出来时,小满闹着要看她的伤口,秦煜便抱住她哄道:“爹爹已为娘亲上好了药,要看便得把绷带拆开,我们不看了,叔叔带你去买糖果好不好。”
小满颔首,道:“叔叔,我能骑在头上么?”
秋昙忙拉住小满,“你怎么能骑在叔叔头上呢?”
“可是墩儿便骑他爹的头,还有月儿她们,原先娘你不肯我骑爹爹的头,如今来了个亲生爹爹,又不能骑,没意思。”
秦煜当即明白小满所谓的骑在他头上是什么意思,于是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肩道:“女儿,上来!”
“好嘞!”小满攀着秦煜的背,小短腿便往秦煜的肩头伸去,一旁的秋昙只好帮着把她抱上秦煜的肩头,一面还不好意思地向秦煜道:“小满叫我们惯坏了。”
“这怎么算惯坏呢,爹爹给女儿骑肩,天经地义,”秦煜说着,双手抓着小满的腿,“抓稳,要起飞了,”说罢站起身,小满吓得忙抱住秦煜的脑袋,咯咯笑道:“爹爹,好高呀!快跑起来!”
“跑咯!”秦煜像个孩子一样,抓着小满的腿往门外小跑起来,小满又惊又喜,尖叫连连。
秋昙看着这父女二人,笑着摇了摇头。
从前她以为孩子没有父亲也没关系,她能当爹又当娘照顾好她,可看到小满骑在秦煜肩头的欢喜模样,她便知道,有些快乐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给的。
而后,一家三口去糖果铺和首饰铺转悠了大半个时辰,小满骑着秦煜的肩不肯下来,秦煜更孩子气地买了好些糖果给小满,又买了好些首饰给秋昙,秋昙不要,他非得买,说这些年什么也没给她,今儿带她买个够。
这可苦了跟着秦煜的四个小厮,大包小包的都拿不下了。
秋昙想到秦府已在为她筹备婚礼,她得回娘家待嫁,便想着去一趟陆家,毕竟回京后她就没去探望徐妈妈。
秦煜这才告诉秋昙,徐妈妈已于三年前重病去世,他念她是秋昙的母亲,给她买了块好板,另赠了陆春生二百两银子,命她好生葬了她娘。
秋昙听说,默了好一会儿,想着陆家就剩陆春生和秀芹这对恶心的兄嫂,便没去看,而是同秦煜去城外徐妈妈墓前祭奠了。
再回城时已是午饭时分,秦煜领秋昙和小满回侯府,在听风院用了午饭。
燕儿和雀儿两个因没能做成秦煜的小妾,成了府里的笑柄,秦煜自觉愧对二人,半月前已放她们出府,新来的两个小丫头还不大懂秦煜的习惯,伺候得不好,于是用饭时,秋昙便像原先一样伺候秦煜,伺候小满,一切自然得好像她从未离开过听风院。
饭毕,张嬷嬷把秋昙叫到右耳房说话,先是寒暄,再是说秦煜这些年如何想着她,最后拉着秋昙的手道:“秋昙啊,二哥儿是真心娶你,你呢,也是个好姑娘,六年能从个小丫鬟做到皇商,是当年老太太小瞧了你,只是你知道侯府这些亲戚都是重门第的,你得认个干娘,先把身份提一提,才好谈婚事啊!”
秋昙颔首,突然想到安平县主说让郡主认她做干女儿的事,于是答应道:“这事儿好办,嬷嬷放心。”
“还有一件,你嫁过来了,好好劝劝哥儿,叫他莫同老爷置气,老爷这些年为了府里也是不容易,原先是有那对母子在旁挑拨着,才酿成今日父子反目,谁也不给谁台阶下,这怎么成呢,你是女人家,有些事春风化雨的,就轻轻带过去了。”
秋昙也颔首,反握住张嬷嬷的手道:“嬷嬷你是真心为二爷着想,我也为他着想,那些解不开的结慢慢来会好的。”
于是,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秋昙便强拉着秦煜,带着小满去探望平南侯了。
才两个月不到,平南侯像老了十岁,两鬓霜白,目光浑浊,坐在罗汉塌上呆呆出神。
秦煜、秋昙和小满上前向他请安,他也只是扫了眼几人,半晌吐出两个字,“看茶。”
秦煜和秋昙便一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几人都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小满跑了过去,张开手笑向平南侯道:“爷爷,我要坐你腿上。”
平南侯终于露出点儿笑模样,伸手把小满抱起来放在腿上,道:“你叫我什么,再叫两声。”
“爷爷,”小满笑道:“你上回给我的茶果子好好吃哦,外头都买不到呢,我……我还想吃。”
平南侯哈哈大笑,立即命淡雪端点心来。
“你叫小满,是吗?”平南侯做出小孩子的声音逗她。
“我叫小满,因为我是小满那日生的,我把这两个字写给爷爷看,”小满说着,拉过平南侯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小满”二字。
平南侯很夸了她一通,命丫鬟去把他珍藏多年的一块璞玉拿过来,送给小满。
秋昙接了礼,向平南侯道谢。
而后,小满又揪着平南侯的长长的胡须,说要给他扎辫子,平南侯爱极了这可爱的小孙女,便由她去扎辫子。
秦煜和秋昙两个插不上话,便退了出去,途中秦煜感叹,“业哥儿和醇哥儿去向父亲请安,父亲每回都一本正经地问他们诗书,骑射,两个孩子怕极了他,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秋昙端着盛璞玉的锦盒,笑道:“看来侯爷宠爱孙女儿,你当初就该生作女儿身,这样他便不舍得打骂你了。”
秦煜哈哈大笑。
……
腊月二十一那日,秋昙忙着办年货,突然收到苏州的来信,信上说十万匹丝绸已预备妥当,朝廷派了人来看验,若没问题,本月二十二日这批货便要装船,从水路运往波斯。当晚,秋昙做了个不好的梦,梦见一户人家失火,火势蔓延,把她的绸缎庄、裁缝铺、成衣铺和织染坊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