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松开牙关和紧握的拳头,沙哑着声道:“祖母,我无事,不必请太医。”
老太太见他身子不那么抖了,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恨得在秦煜背上重重捶两下,“煜哥儿,你别是故意吓祖母,祖母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你这样,”说着,掏出帕子来抹泪。
随侍的张嬷嬷忙上前,顺着老太太的背安慰道:“哥儿年轻,能有什么经不住呢?倒是您,您要缓着些儿,”说罢又劝秦煜:“二爷,老太太方才听说您回来,晚饭上了桌没来得及吃便过来了,对您的这份心,您要体谅啊,不如您陪老太太用两口吧,啊?”
秦煜仍低着头,一语不发。
张嬷嬷便自作主张,喊绿浓道:“再预备一桌饭菜,多一双碗筷,老太太也在这儿吃,”绿浓立即应声下去了。
老太太的手放在秦煜背上,察觉他的身子仍微微发颤,看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孙儿,叫个小丫鬟伤成这样,她不由得老泪纵横,心中更恨秋昙,分明她已交代秋昙要好好同秦煜说清楚,断干净,可她一个字没留便逃走了,害得她的孙儿伤心至此。
“煜哥儿,她走了不是坏事,”老太太拍着他的背道:“一个丫鬟的出身,如何压得住这天大的福气,做我们侯府未来的女主子?走了是她的福,留下才是你们两个的孽,煜儿啊,你就听祖母一句劝,放手吧,心里难过也忍一忍,忍个一月半月就过去了,你要怕身边没人照料,我看绿浓很不错,明儿便把她提拔起来,你若想娶妻,想收个通房丫头,祖母来替你物色,好不好?”
秦煜摇头,抬起通红的眼望向老太太,切齿道:“孙儿放不下她,孙儿也放不过自己。”
老太太怜爱地看着秦煜,深深叹了口气,已不知该如何劝他了。
恰好这时绿浓端了饭菜进来,老太太便命绿浓:“给你主子盛一碗。”绿浓应是,将六样例菜摆上桌,随后盛了两碗红稻米饭,一碗给老太太,一碗给秦煜。
秦煜本不想接,可想着老太太为了他还没用晚饭,只好接过碗筷,装模作样地夹了块酸笋入口……
老太太这才露出点儿笑意,接过碗放在桌上,“这才是嘛,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秦煜觉口中酸笋味同嚼蜡,却不得不强咽下去,而后他向老太太道:“祖母回去吧,孙儿自有分寸。”
“秋……”老太太还要再劝,话一出口秦煜便打断道:“孙儿不寻着她,这辈子都不能安心。”
老太太无法,只道:“外头的事我不管了,只是饭你得好好吃。”秦煜颔首,立即又往口中塞了团饭,如此老太太才安心,搭着莺儿的手起身往外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秦煜立即将口中的饭吐回碗里,碗筷往桌上一顿,命绿浓:“都收拾了。”
“可二爷,午饭您就没用,晚饭也……”
秦煜一记眼风扫过去,绿浓吓得低下头,弱弱应了声是,立即上前收拾碗筷,秦煜则自个儿转着轮椅往梢间里去了。
梢间里一灯如豆,只能照亮月牙桌那方寸之地,秦煜却不去点蜡,只转着轮椅到窗棂前静静坐着,望向那致密的四层绡纱上印出的月亮,泪痕一样。
就这样一动不动坐了整夜。
次日清晨,绿浓进来伺候梳洗,见秦煜还像她昨晚退下时见着的姿势坐在轮椅上,心下一惊,想着难道二爷就这样坐了一晚上?
秦煜一语不发,只抬了抬手,绿浓会意,不敢再上前惹他,忙忙退了出去。
过了会儿她又将早饭端来,摆在八仙桌上,也不敢喊秦煜用饭,只忙完便退下了。
如此又定定坐了一个时辰,日头渐渐升起,窗棂透进蒙蒙的一片光,光芒刺眼,入定般枯坐许久的秦煜终于动了动眼珠子,喊守诚:“天亮了,府衙有消息了么?”
守诚快步掀帘入内,向秦煜禀道:“回二爷的话,方才衙门派人来了府里,前院的小厮说昨夜京城已搜寻遍,没寻着秋昙姐姐,今早告示也贴出去了。”
秦煜想着秋昙对京城不熟悉,一小女子只身在外,若遇上匪类狂徒,把她卖了怎办?
于是他关切地问:“悬赏多少?”
“一百两。”
“你去命他们改成一百两金,”秦煜道。
守诚应是,才要出门,忽又想起一件事,忙退回来道:“二爷,方才前院的小厮过来,说老爷请您前去待客,似是王爷过来了。”
当日要议的事还没议完,秦煜知道胶东王为何而来,可他此刻没心思搭理任何人,于是道:“你去回他,便说我那丫鬟不回来,我便也不出门。”这是在逼胶东王帮他寻人。
果然,守诚按秦煜的话去回胶东王,胶东王立即出动了王府侍卫,去县衙不好搜寻的达官显贵家里搜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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