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诚欢喜地诶了声,接住大氅往肩上一披,好玩儿似的抖了两抖,孔雀羽便簌簌颤动,华彩熠熠,
他道:“昨儿夜里真冻死人了!”
秋昙伸了个懒腰,应道:“可不呢,再待一晚上咱们非冻出病来不可,”一面说一面将傍边两个食盒的盖子揭开,点心一样样端出来……
只剩下半碟糖蒸酥酪、三个豆腐皮包子、一碟子绿豆糕和大半碟枣泥糕了。
秋昙用筷子夹起一个冻得邦硬的豆腐皮包子,摇头叹道:“只怕待不到晚上,咱们先饿死了,”说着又将包子放回碟子里,把绿豆糕和枣泥糕端上去呈给秦煜,“二爷,这两个冷的也能吃,您将就将就吧。”
秦煜单瞥一眼那冷却的枣泥糕便没胃口,他推开碟子,“大冷的天儿,还吃冷的,身子更受不住,你别吃。”
秋昙饿得紧,哪管冷的热的,立即便捻了块枣泥糕往口里送,她咀嚼了几下,不由面露惊喜,“二爷,冷的还更甜呢!”说着,将那碟枣泥糕又送上去,“二爷尝尝?”
秦煜看着秋昙,心里舍不得她吃冷的,便道:“走,跟我出去,他们不敢拦着!”说罢便转着轮椅要走,秋昙忙放下碟子起身拉住轮椅,劝道:“二爷,别来硬的,不然老爷更要生气,奴婢倒有个法子,”说着,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接着,秋昙走在前头,秦煜由守诚推着出了著存堂,一齐往角门处去了。
“两位妈妈,我们二爷腿疾复发,疼整夜了,要赶紧回听风院修养,祠堂再待不得了,”秋昙一脸急色地跑到角门处。
门口那两正打呵欠的婆子回头一看,只见秦煜病歪歪靠在轮椅上,脸色泛白,而一旁的秋昙几乎要急哭了。
她们昨儿才得了秋昙的镯子,这会儿不帮忙也不好意思,便出去告诉另外几个守着的小厮,请他们去告诉老爷。
谁知那小厮却命另外一人去请大夫,他则站出来向秦煜恭敬一礼,道:“二爷您回去吧,老爷昨儿便叮嘱过,若二爷病了便请大夫来著存堂看,除非二爷想通了,去向老爷认错,不然无论如何不会让二爷出去。”
眼皮子掀开一道缝,秦煜冷冷看向那小厮,小厮不敢与秦煜对视,深深低下了头。
长长的哆罗呢披风拖在地上,秋昙快步走向那小厮,“你怎么不知变通呢?二爷之所以犯腿疾,便是因着祠堂里太冷冻出来的,便大夫来了也无用。”
小厮看了眼轮椅上脸色惨白的秦煜,又想着昨儿平南侯下的严令,踌躇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秋昙便对守门的婆子道:“妈妈,劳您去向老太太禀报一声,不然耽搁了病情,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一妈妈立即应声去了……
不多时,那妈妈便领着张嬷嬷过来了。
张嬷嬷一来便严肃地呵斥那几个小厮,“有什么事比二爷的腿疾还要紧?去告诉老爷,就说老太太的意思,二爷先回去治病,这跪祖宗的罚便留待以后了,”说着径自命守诚和秋昙,“愣着做什么?还不推你们主子回去?”
秋昙和守诚齐声应是,强压住心头的欢喜,故作焦急地推着秦煜进了角门,直往听风院去。
其实老太太也知道秦煜八成是装的,可她心疼孙子,以腿疾为由把人放回去,也不算驳平南侯的面子。
这著存堂离听风院不过一个枫叶林的路程,不消一刻钟几人便回到了听风院。
绿浓、翠袖和李妈妈都迎出来问长问短,原来昨儿李妈妈来角门处送了晚饭,那几个小厮却不肯她进去,至于她送的饭菜,自然进了他们的肚子。
秋昙昨儿一整日就吃了几块拔丝苹果,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忙道:“妈妈,赶紧粗略做几样菜来,我们快要饿死了!”
李妈妈诶了声,立即回灶房了。
接着,秋昙和守诚将秦煜送回正屋,发觉屋里冷得刺骨,二人便脱下披风大氅,将四个熄灭的火盆搬去灶房加炭火。
绿浓和翠袖在一旁搭手,一面问秋昙昨夜怎么过的,秋昙坐在灶前,伸出冻僵的手去感受灶炉里最后一点余温,“就是熬呗,”说着,扫了眼四周,“屛儿呢?”
绿浓指了指东厢房的方向,“听说扇儿叫打死了,她哭呢,今儿一早那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
秋昙想起昨儿夹道里看见的那一幕,心里仍是后怕。
“这就是命,”李妈妈感叹了句。
几人都沉默了,因着她们也是一样的命,都是奴才命!
接着,李妈妈收拾了几样小菜,放进红漆描金托盘里,命秋昙端过去,“粥是温热的,蕨菜、酸菜和肉丝儿都是早上特地留的,先吃了垫一垫,我这就烧火做饭。”
秋昙诶了声,立即端着托盘,飞也似地跑进正屋,将粥菜一一摆开……这时守诚呵着白气从外进来,手里端了个火盆进来,秦煜命他坐下吃粥,守诚不敢,放下火盆便去知趣地退出去,回灶下吃了。
秋昙便将那火盆移至八仙桌下,立时有微微暖意从双腿处往上蔓延至秦煜全身,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腿竟有些微知觉了。
秦煜压抑着那一点欢喜,将玫瑰椅上的垫子拉正,对秋昙道:“不必忙了,你也坐下吃,”秋昙也不客气,拍了拍手便起身在那椅子上坐下,拿起勺子狼吞虎咽吃起来。秦煜微愕,本还想让她端盆水来净手,见她吃得这样欢,也不想打搅她,由着她吃。
待喝下去半碗红稻米粥,秋昙才慢下来,她眼角余光瞥见秦煜碗里一勺没动,便夹了个虾饺放在他面前的定窑白瓷碟里,“二爷您也吃啊?”话音才落,猛然想到自己还没端水给秦煜净手,甚至还没伺候他洗漱呢!
于是,她立即起身要出门,秦煜却抬手示意她坐回去,“不忙,你先吃,吃饱了再来伺候我,我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