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浓和李妈妈等人怕徐妈妈再哭,惹秦煜不高兴,便连哄带骗地把她哄出了门,道:“妈妈,如今我们院子里乱得很,你就别再添乱了,秋昙有我们照顾,便李太医没法子救人,仁和堂的杨大夫还有几分把握呢,她回去等消息,过几日再来,啊?”
徐妈妈知道自己再哭下去也无用,只得拉着绿浓的手叮嘱:“好姑娘,我家丫儿平日照拂你们,如今你们也照顾照顾她。”
“我们会的。”
如此,徐妈妈才抹了泪,往橘园去,一路上她想着,只要秋昙好好的,如今又做了二爷的通房丫头,那往后自己在这府里便更有脸面了,想着想着,忽想到什么,忙拐去了汀兰院。
周氏因事忙没空见她,命钱妈妈打发她。
钱妈妈请她去偏厅吃茶,告诉秋昙的身契已送去听风院,从此秦煜才是她的主子,那件事也请她烂在肚子里,再不要提,叮嘱完还赠她几匹好料子裁衣裳,算作辛苦这些日子她来回传递消息。
徐妈妈知道这些事不能深究,于是一个字不问,抱着锦缎出了院子。
谁知,秋昙的嫂子秀芹也听说了此事,她想着秋昙这样得二爷看重,必得了不少赏赐,且当初为庄子上的人命案,好些妈妈给她送了礼,她一死,那东西岂不都叫听风院那起子奴婢偷偷分了去?
是而她趁着自个儿用午饭的空当,去了听风院,想着先去翻找翻找她有多少东西,他日人死了送回家发丧时,那些东西好清点了带回来,若有什么少的,她心里有个底,也能跟那几个小丫头争一争。
她抹着泪装模作样地过去敲听风院的门,也是绿浓去开的。绿浓听说她要见秋昙,怕她又像徐妈妈一样哭个不停惹秦煜的厌,便道:“秋昙姐姐养病呢,二爷说不许任何人打搅,”说罢门一阖,把人关在了外头。
秀芹不敢得罪听风院的奴婢,只得悻悻回厨下了。
……
却说秦煜因李太医的那番诊断,更难受得吃不下饭,只枯守在秋昙床前,守了一个下午。
夜幕时分,老太太突然来了,她昨儿听说秋昙昏迷时不以为意,今儿又听李妈妈说李太医说要准备后事,这才知道秋昙病得厉害,又听说秦煜倔着不肯吃饭,她心疼孙儿,才不得不来一趟。
秦煜笼罩在深深暮色之中,仿佛已坐化在秋昙床前,听见禀报说老太太过来,身子一动不动,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屋里渐次点亮两掖蜡,灯火通明,老太太由莺儿扶着,缓步走到秋昙床前,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
莺儿撩开海棠花帐一角,老太太往里瞅了眼,摇头道:“这孩子,要说没造化吧,又有造化,叫你这万年铁树都开了花,要说有造化,又没造化,好端端的就这么睡过去了,”说着,看了莺儿一眼,示意她放下帐子。
秦煜喉结动了动,没言语。
老太太从手围里伸出手来,拍了拍秦煜的脸,疼惜道:“瞧瞧,瞧瞧,都几顿没用饭了,这怎么成呢?凭他什么事,凭他什么人,都不值得你这样糟践自个儿,”说罢看向莺儿,“快去告诉李妈妈,熬一碗皮蛋瘦肉粥来。”
莺儿应是,立即退下去办差了。
屋里便只剩下祖孙二人和躺在床上的那一个。
“祖母,”秦煜忽而出声,因太久没开口,声音干涩喑哑,“幼时慧觉和尚为我批命,说我是天煞孤星,克父母妻儿,我先还不信,如今……”
“怎么?如今倒信了这一套?”老太太拨拉着红珊瑚手串,肃道:“她一个通房丫头,连个妾还没挣上去,算你哪门子的妻,你不要多想,便她真有什么事,也不同你相干。”
秦煜摇头,“是我威逼了她。”
老太太眉心一紧,心想难道秋昙不识抬举,不愿伺候他不成。
正忖着,便听说“老太太,粥来了。”
只见莺儿掀了帘子进屋,手里端着一富贵花开红漆托盘,其上放了个唐三彩大碗,盛着满满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老太太伸手接过来,亲自捧给秦煜,“你快吃了,你不吃,祖母今儿也吃不下饭。”
如此,秦煜才不得不接过那碗粥,做样子吃起来。
“这才是了,”老太太舒了口气,手放进手围里暖着,道:“如今太医看过,外头的大夫也看过,都不知是什么病,不如就试试祖母的法子。”
“若是些坑蒙拐骗的和尚道士,便罢了,”秦煜道。
老太太笑道:“你常说道观庙宇里神佛没有,骗子不少,我今儿要说的这尼姑却不然。”
原来水月庵里有个丘尼,法号孝同的,最能驱邪治病,听说原先定国公府的老夫人有腰疾,吃药吃了几年不见好,后吃了她一道符水,便能起身了,因此许多达官贵人府上都爱请她去,渐渐她在京城有了名头。
且这个丘尼出身也不凡,原是京城首富万家的女儿,生得最伶俐最漂亮的嫡小姐,可因太过耳聪目明,眼里耳里常见些旁人见不到的东西,不胜其扰,这才在十岁那年出了家。像这样的人,真缺银子了,往自己本家走一趟,笼络的银钱便够她一个尼姑庵几十号人十几年的吃用了,不至为几个香油钱骗人。
秦煜本不愿让那些江湖骗子脏了听风院的地,也不愿他们搅扰秋昙的清净,可听老太太这一番话,心里却有了几分动摇,毕竟大夫都束手无策了,只能信一信鬼神,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样才是,快把粥喝了,喝了粥便去歇息,这儿让绿浓几个守着,不然明儿秋昙好了,你却病了,”老太太又劝。
秦煜怕老太太忧心,只得应是,随后他强喝下半碗粥,由守诚伺候着回房沐浴歇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