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憔悴

“二爷,您……还醒着呢?”秋昙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秦煜倏地收回手,柔声道:“你去歇息吧。”

秋昙哦了声,迷迷糊糊站起身,迷迷糊糊去了屏风后,倒头便睡,全然忘了守诚的叮嘱。

次日起身时,秋昙才发觉昨儿没吹蜡,屋里烛火照了一夜,本以为秦煜要罚她,可他竟让她往后打扇子打得累了便自去歇息,秋昙受宠若惊,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日子流水般过去,接下来的几日,府里关于秦昭和秋昙哥哥的暧昧愈传愈离谱,为此周氏抓了几个领头的妈妈,罚了她们半年的月钱并掌了嘴,但这事儿周氏告诉老太太,说的却是她在严惩府里乱嚼舌根,传秦煜与冬儿流言的人。

老太太因犯头疼无心理事,便也信了她的话,还说要罚重些才好。

按下葫芦浮起瓢,此事才了,翠缕过世的消息府里又好些人在传,其中少数鹿鸣院做活儿的婆子将翠缕得血山崩的话传给了几个老姐妹,是而又有一小撮奴才知道了,如今在她们眼中,秦昭已由尊重有礼的谦谦君子,变成了风流成性,男女不忌的花花公子。

三日后翠袖奔丧回来,听风院里,秋昙和绿浓都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去门口迎她,只见她弱弱扶着门框,双眼红肿,素面朝天,原本还挂着点儿肉的两颊已微微凹陷,加上发髻上无钗环装饰,身上也只着简素的绣白梅的梨花白绫裙,更显憔悴,二人看见她险些不敢认。

“才几日的功夫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你是顿顿不用饭么?”秋昙生怕一阵风来便要吹倒她,忙伸手去搀。

绿浓则接过她的包袱,道:“你好歹保重些自个儿。”

翠袖的眼泪又来了,她用手擦去,道:“我也不晓得,我不愿哭的,我也想吃饭来着,可眼泪自己就掉下来,饭也无论如何吃不下。”

秋昙和绿浓不曾体会失去至亲之痛,也不知如何安慰,便只有默默扶着她回屋。

接着,秋昙去厨下拿了些翠袖平日最爱吃的糕点过来,屏儿扇儿两个也来瞧了她,翠袖见她们待她这样好,更想起自己姐姐,便忍不住同众人说起她们幼年时的趣事儿,说到翠缕入府做丫鬟,她眼神恨恨的,紧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此时屏儿扇儿已去了,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绿浓料想其中有隐情,便问翠袖后头怎么样。

翠袖早把绿浓当姐姐了,这便将原先同秋昙说过的秘密也都告诉了绿浓,不过这回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也是前儿才知道,我姐姐不是尿血,是血山崩,是叫三爷祸害成这样的,”说着,她用帕子捂着脸,压抑地啜泣起来。

绿浓一脸愕然,她虽年纪小,却也知道血山崩是女人病,所以奴婢们口中正人君子的三爷……

她看向秋昙,似在求证,秋昙轻轻颔首,她是现代穿越过来的,知道好些妇科病都是男性滥交,导致女性感染,而翠缕一个清白姑娘才过去伺候秦昭三年,便得了如此严重的妇科病,想必秦昭秦楼楚馆没少去。

“前儿我娘托三爷院里的月英告诉三爷我姐姐去了,三爷一句话没说,也没丁点儿给银子的意思,我娘又去夫人院里讨公道,夫人也一个铜板不给,为了给姐姐治病买药,这半年已花光了家中积蓄,五两银子的丧葬费还是向我姑姑舅舅借的,”翠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拉住秋昙的手,“姐姐,你送我的那些首饰,我拿去当了,你可不会怪我吧?”

秋昙回握住她的手,道:“我既送了你便是你的,要戴要当都随你,我这儿没银子,却还有几样首饰,我这便拿个银镯子给你,你一并当了去。”

既然秋昙说要给,绿浓便也不好不给,秋昙想着绿浓得的赏赐不如自己多,如此出钱要把她出穷了,于是把她的那份也出了。

翠袖推辞再三,挡不住秋昙死缠烂打,终于收下。

接着,秋昙又告诉二人,夫人已提了她们三人的等次,下月起,翠袖和绿浓便是二等丫鬟,每月可拿八吊钱的月钱。

翠袖听了,这才稍稍止住眼泪。

“姐姐们,你们凑银子也不叫上我?”帘外忽传来守诚的喊声,三人齐齐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诧异守诚何时来的,该不会方才的话都教他听去了吧?那真臊也臊死了!

三人不好意思见他,尤其翠袖哭得双眼通红,于是秋昙笑道:“去去去,凑银子又不是散银子,你赶着来做什么?你的银子要留着你往后娶媳妇,回你的屋去,不许听墙根,我们女儿家有自个儿的话要说。”

守诚笑着挠挠头,自去了。

其实方才的话他已听见,只是听得云里雾里,为何翠缕过世了要让夫人和三爷给银子?在他看来,主子愿意给是主子的仁慈,主子不愿给便埋怨主子,不是道理,毕竟该给的月例从来不少,人也不是主子害死的。

回到正屋,守诚便将他听来的话告诉了秦煜,后头还补了句:“二爷,您说这是什么道理。”

秦煜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血山崩?她们真是这么说的?”

守诚一个劲儿颔首,“绝没有错。”

秦煜自幼饱读诗书,不仅孔孟之书,农书、游记、医书他都有涉猎,自然知道血山崩是什么病症,也就明白翠袖她娘为何不甘心,要去秦昭和周氏处闹了。

他冷笑一声,招手唤守诚过来,如此这般说了几句,守诚微讶,随后依言下去办差了。

秦煜不爱搭理秦昭和周氏,对他们的打压也大多视而不见,只是这回他们实在过分,一个醉后调戏秋昙,还死缠烂打追到她家里,幸而自己灌醉了自己,不然便要把秋昙怎么样了;另一个则纵容底下人散播他的谣言,使得他不得不就自己的床帏之事向郡主解释,着实侮辱人,今儿他寻着这机会,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