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定日子

却说此时万寿堂里,最后悔的莫过于周氏,她原本的计划是让冬儿和秦煜有了实,她再撺掇冬儿去闹,闹着要个名分,而秦煜内里是个重情义的,冬儿伺候他多年,那时他定会顶着老太太的,给她个的名分,到时流言起来再传到郡主耳朵里,便是实打实跑不了的。

可她想不到秦煜是个狠心的,居然与冬儿同床共枕了还把人赶走,冬儿也不听她的劝,非得要走,如此,她的计划便乱了,只剩个流言,撑不起一出戏。

且老太太就是老太太,郡主方才已说出口要退亲了,秦煜过来也是一副死样子,不愿解释,便如此也让老太太劝回转过来了。

方才老太太先是训了秦煜,而后真挚地对郡主道:“二哥儿是老身一手带大的,郡主便信不过他的人品,也该信得过我的,定了门这样好的婚事,是他高攀了县主,若还敢想着纳妾,还是未娶先纳,那便是我没教好,该我一头碰死在这里,可我知道二哥儿不是这样的人,那冬儿自小伺候他,七年,他要收作通房早便收了,哥儿们哪个未成婚前没有几个通房,难道我们还不许他收?所以郡主你说说,他要真与那丫鬟有什么,又何必等到如今定了昏呢,如此岂不给自己给县主寻不痛快?”

郡主听罢,沉吟了一会儿,也道:“很是。”

接着老太太又道:“我知道让县主下嫁我们煜哥儿,是委屈了她,郡主你求的也不过是煜哥儿能一心一意待她好,老身今儿便把话放在这儿,县主嫁过来,只要五年之内生下嫡子,我便绝不许他纳妾,一辈子也不许,只要有我,有他老子在一日,便能管着他一日,若他做了出格的事儿,郡主您直来问我,来问侯爷!”

一番话说到郡主心坎里,她答应让女儿嫁过来,图的也就是女儿喜欢,他能待她女儿好,自然也图他能袭爵,有了老太太这个话,她的顾虑便消去一大半。再加上安平县主悍妇的名声在京城太响亮,若又退了婚,她还能觅着什么好郎君呢?

接着,老太太又当着郡主的面训斥周氏:“底下人捕风捉影,乱嚼舌根,你竟也不管着些,还让流言传到府外去,坏了煜哥儿的名声,想来是你太善了,须得有个泼辣些的来管家才好,底下人才知道厉害。”

这话既是说给周氏听的,也是说给郡主听的。

周氏听罢头埋得愈低,忙不迭认错,说回头便派人去查,一个一个问,查出最初传这流言的奴婢,结实打一顿板子赶出去,以儆效尤。

郡主则觉老太太话里有话,须得让个泼辣些的管家,说的可不正是她女儿么?

于是,原本来兴师问罪的郡主,竟被老太太言语带着,商量起两个孩子过大礼的日子了,周氏在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却说秋昙推着秦煜回到院里,恰好午时二刻了,灶房里饭菜已做好,秋昙便用红漆托盘端来摆上桌,服侍他用午饭。

秦煜心里不痛快,只用了小半碗便罢了,而后将几样没动的菜赏给秋昙和守诚。

秋昙便端去灶房,和绿浓等人一起吃,用饭时绿浓告诉秋昙,方才有个小丫头传她娘的话来,说她哥哥的案子判下来了,那几个骗子下了狱,一百多两银子也都还了回来。

秋昙颔首,心道银子追回来便好,不然他们没银子做生意,必然要算计她的首饰。

用饭用到一半时,张嬷嬷又来了,秋昙忙放下碗筷迎出去,请她进屋,为她斟茶。

张嬷嬷满面喜色,将茶盏放在一边,迫不及待禀告秦煜:“二爷,大喜,方才老太太和郡主已议定了日子,就定在七月三十日过大礼。”

秋昙不由纳罕,方才几人不还商量着退婚么,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便议定了日子?

她偷眼觑了觑秦煜,只见他半垂眼眸,腮帮子咬得鼓鼓的,良久挤出几个字,“知道了,退下吧。”

张嬷嬷向他一福,便欢喜地却步退出去,秋昙知秦煜不高兴,不敢在屋里多待,收拾了茶盏便也要出门。

这时秦煜却喊住她,“你过来。”

秋昙深吸一口气,回头将红漆托盘搁在八仙桌上,而后陪着笑脸走到秦煜身边,“二爷还有什么吩咐么?”

秦煜指了指地屏旁那张矮杌子,秋昙会意,这便搬了过来,在秦煜身边坐下,乖巧地望着他,像只温顺的猫儿。

他只是看着她,不言一声儿,秋昙便也静静陪着他坐,敛目不敢看他,因他五官轮廓太耀眼了,他怕自个儿多看几眼,便忘了他是主子,她是他的奴婢,于是她的目光只落在他那石青色的缂丝衣摆上,其上用银线绣了繁复的宝相花纹,堆堆叠叠,像一张大网。

也不知静了多久,才传来秦煜指腹轻点扶手的细微声响,她忍不住瞥了眼,他五指修长白皙,真是如玉一般。

“我娶妻,你觉着好不好,”秦煜忽而问。

“嗯?”秋昙猛地抬眼看他,有些疑惑的。

她知秦煜此时不大高兴,生怕答错了秦煜便要缝她的嘴,于是陪笑道:“主子觉着好便好。”

“我是问你,你觉着好不好,”秦煜语气加重了,他定定望着她,黑琉璃般的眼眸中倒映出秋昙的脸。

秋昙心道他成婚与她有什么干系,她无所谓的咯,不过她还是讨好地笑了笑,道:“只要那人真心爱慕二爷,奴婢便觉着好。”

秦煜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个耐人的笑,淡道:“你下去吧。”

秋昙不觉有他,这便起身将矮凳放回原位,端着托盘出了屋子……

不多时,院里便传来秋昙和绿浓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像春日的燕子,那么欢快。

屋里,秦煜从八仙桌上拿了个紫砂茶杯,随手转动着,他嘴角残存一丝冷却的笑意,目光空洞,盯着那杯盏,在这无意义的重复中,让自己的心放空,暂不去想任何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