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探望

秋昙到底只是个小奴婢,不好在主子面前多言,只能默默把点心瓜果放在黄花梨木几上,请客人们吃。

这时,院里传来一阵说笑声,众人往外看,原是老太太领着郡主过来了。

早已不耐烦的县主立即起身出去相迎,秋昙也上前迎客,只见老太太蹙着眉头扫视一眼院内,冷声道:“怎的药味儿这么大,前两日我来可不这样的。”

熬药是绿绮的活计,她忙小跑过来行礼,“回老太太的话,今儿的药熬多了些,奴婢这便把窗打开,”说着便率众婆子去将灶房、倒座房、厢房等处的门窗都打开,尤其灶房味儿大,专门派了两个婆子用蒲扇扇风散味儿。

老太太怕郡主误会秦煜是个药罐子,忙向她解释:“这药味儿原先没有的,只这两日腿疼,多熬了几副药。”

郡主微笑着轻轻颔首,抿唇不语。

“见过老夫人,”这时,县主上前向老太太一福,笑得爽朗大方。

老太太见是县主,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赞叹道:“再没见过这样齐全的人物,姑娘家各有各的式样,各有各的好处,小家碧玉,温婉贤淑的我便见过不少,可像郡主如此大家风范的,真是头回见!”

县主笑回:“像老夫人您这样健朗的也不多!”

老太太大笑,郡主忙给县主递眼色,说她“全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说出的话也教人哭笑不得。”

老太太摆手道:“就要这样才好,扭扭捏捏的我倒不喜欢,”说罢欢喜地拉了县主的手进屋,问她平日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又问她的生辰。

主子们进了屋,除几个贴身伺候的外,多数奴婢婆子都候在檐下。郡主和县主带来的那几个,看着这冷清的院落和封得死死的窗户,互相对了个眼色,仿佛在说:你瞧这家的主子,真怪,院里连株花儿也不种。

而秋昙则在屋里忙着搬椅子,倒茶水,又去灶房端了几样点心过来,见她们脸上微有薄汗,把八轮扇也从屋里搬出来了。

老太太和郡主说话间也留意到秋昙,觉她干活儿很麻利。

“方才你们同煜哥儿说什么有趣的,”老太太笑对县主道:“他说话直不隆通,若有冒犯你们的地方,说出来,我来罚他。”

“孙儿怎敢,”在老太太面前,秦煜乖巧得很。县主和子烨也都附和,不过县主忍不住抱怨了句:“就是这屋里太暗了,我说要开窗,他说他不喜欢。”

老太太素知秦煜不喜日光,几乎不开窗,以往过来探望他便如此,因习惯了,她今儿也没觉察,直到县主提出来,她才觉着屋里昏暗。

“这些伺候的到底年纪小,眼里没活儿,主子不命她们开窗她们便不动手,”老太太悠悠看向秋昙。

秋昙则抬眼觑了觑秦煜,见他敛目垂眸,并无反对的意思,于是忙走到南窗下把支摘窗推开了,灿烂的日光投进屋里,悬浮在空中的粉尘清晰可见,秦煜抬手挡了挡,很不适的样子。

这一切都看在郡主眼中,她心里明白,怎会是丫鬟们不开窗呢,定是做主子的不肯开。

这时,老太太起身指着他的书房,道:“煜哥儿最爱读书,咱们去他书房里逛逛,”说着,一行人便跟随老太太撩帘进了书房。

郡主见一排排险峰似的书架,和摆放得密密麻麻的书籍,很吃了一惊,道:“你家二郎真是个爱书之人,相比起来,我们竟是没读过好书,见识浅的,”她随意瞥了眼,便看见排头一本《治安书》,乃前朝大学士刘德墉所著,世间独此一本,渐渐目光又移到书案上,却见放着几本医书,她不由想到秦煜的腿,又在心里可惜了一回。

老太太听郡主如此说,谦道:“都是些平常的书,哪比得上您府上的藏书丰富。”

子烨走到他书案前,饶有兴致地拿了两本翻看,安平县主却已经开始头疼,想着秦煜的藏书浩如烟海,他本人定是个爱看书的,该不会自己嫁过来之后得日日陪他看书吧?那还不如嫁给秦昭呢!

秦煜强忍着不耐烦,他一向不喜生人碰他的书,若非老太太在,他这会儿已经赶人了。

正好周氏派人来请她们用午饭,众人这才走出书房。

秦煜因腿脚不适,不去前厅用饭,子烨说仰慕秦煜已久,想留下来切磋棋艺,也不去了。

老太太没强求二人,只命秋昙好好服侍主子和客人,又叮嘱厨下炒几样新鲜的菜蔬招待,这便同郡主母女往前厅用饭去了。

她们前脚刚出院门,后脚秦煜便命守诚关窗,待窗关好便屏退了守诚和秋昙,书房里只剩下两人。

子烨半倚书案,端着那本秦煜做了批注的《盐铁论》看得入迷,突然他一拍书案,连叹三个好,两眼放光望着秦煜道:“秦二郎,我只恨没早认得你,看了你对《非鞅》《晁错》这两篇的批注我才知这世上竟有人与我有一样的想头,那日芙蓉园见你赢柳不知我便想结识你,可惜那时你急着回府,我这才托了郡主领我来拜会。”

秦煜漫不经心转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说想与我结识,却连真名也不透露,胶东王?”

子烨诧异万分,他眉头微挑,“哗”的一声合上骨扇,朝秦煜走去,“你竟认出了我?”

当日此人还扳指时,秦煜便发觉他手上戴了个刻龙纹的翡翠扳指,今儿这人与县主同来,县主说他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可见他是皇室中人,且侯夫人和老太太都没认出他,他又自称子烨,王爷中带烨字的只有八岁便派往封地的胶东王,所以秦煜才断定是他。

胶东王今年二十有三,乃已故贤妃之子,按本朝律法,王爷弱冠之年才会被派往封地,为何胶东王小小年纪便去了封地,无人知晓,两月前他突然回京,众人只知是皇帝召见,究竟为何,也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