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林燕茹的咳嗽才止住,秋昙又安抚道:“林姑娘安心,我们二爷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点小事不会闹得两家都知道。”
“那便多谢姐姐了,”林燕茹感激她。
她奶母见林燕茹喊秋昙姐姐,觉着跌了身份,想着他们侯府这样欺负人,连个奴婢都来做她们小姐的姐姐了,那她又算什么?
她见秋昙是个和气会做人的,料她不会向主子浑传话,便大起胆子,道:“秋昙姑娘,还是你明事理,你家主子是侯府出来的,该比那小家子更懂礼才是,我们姑娘这个样貌,来说亲的都踏破门槛了,等两个时辰也是有的,怎么他等一个时辰就不能呢?我们又不是有意耽搁,也不是不来,来了便问那些话,让我们姑娘怎么答?都是一个府门出来的,方才那四公子便有礼有节,能写诗会下棋,除了出身不及你家主子,其余样样都好,你家主子也就是占了个名,腿还是那样子,考不得功名上不得战场,就脾气逞能,我们小姐仍愿来见他,还有什么可挑拣的?”
那奶母越说越来劲儿,直到见秋昙的脸色变了,才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忙上前拉着秋昙的手描补道:“秋昙姑娘伺候他也是不易,方才我情急之下才说了那句伤姑娘的话,可别同我一般计较。”
秋昙冷眼瞧着她,心道这奶母不是好的,专会挑拨生事,口口声声秦煜腿残脾气大,不能文不能武,多配不上林燕茹似的,又怕她把这话传给秦煜,来跟她套近乎,她可不吃这套。
秋昙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妈妈,快别说了,您这话也就是当着我的面,当着我们二爷的面只怕你一个字不敢说,有些事儿您便是憋在心里憋不住了也要憋着,说我们二爷行动不便,还说我不配在主子跟前说话,您是要把人都得罪光了才好?您自己得罪人也就罢了,还连累林姑娘,不然何至于闹成这样?我们二爷脾气是不好,可像今日这样发火也是头一回,他便是个炮仗,也是妈妈你点的。”
林燕茹见秋昙生气了,忙来拉她,“秋昙姐姐,我奶母说话直爽,你别往心里去,方才那些话姐姐可千万不能告诉二公子。”
秋昙轻拍林燕茹的手道:“林姑娘安心,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我自不会带给二爷,只是您这奶母也该管管了,不然再有下回,我可劝不住我们二爷。”
林燕茹连连称是,她奶母立在一旁低下头,到底不敢再说。
秋昙又安慰了林燕茹两句,便回了水榭,只见桌上的东西都已收拾好,那两个去园子里寻人的长随也回了来,正立在秦煜身后,整整齐齐的就等着回府。
“你站着,”秦煜冷声命令道。
秋昙不敢再往前走了,就站在他跟前两丈远处,试探着问:“二爷,您……您怎的了?”
“我看你是想认林家那个做主子,”他食指轻点着扶手,慢悠悠地道。
“奴婢哪儿敢呢,奴婢去安慰她全是为了二爷您,您想呀,那姑娘哭得伤心了,回头跟她母亲一提,岂不弄得秦林两家不睦,二夫人也会以为您不待见她娘家人,到时怎么说得清呢?况且这事儿闹大了,人人都以为您把个小姑娘欺负哭,往后还有谁敢来给您说亲,所以,奴婢唯有安了林姑娘的心,让她别把事往家里说,我们也不把这事儿往家里说,只说看不对眼就是了,如此便可小事化了,二爷,奴婢是爱惜您的名声才去安慰林姑娘的。”
敲扶手的手一顿,秦煜掀眼皮子看她,深深望着她,“你说什么?”
“奴婢说奴婢是因爱惜您的名声才去安慰林姑娘的。”
他眼中划过一丝喜意,旋即垂下眼帘,食指继续轻点着扶手,节奏却乱了,他道:“我名声早坏了,用不着你来爱惜。”
秋昙心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只是你这么不会做人,得罪这个得罪那个,将来府里没人护着你了,你如何立足呢?
不过这些话她没敢说,而是奉承道:“谁说二爷的名声坏了,二爷在外人心里是少年英才,”
话说得她牙酸。
这时,通往水榭的长廊上,秦淑兰迎风小跑着过来,那身天青色苏绣百褶裙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
“二哥!”秦淑兰提着裙摆直冲进水榭,见众人都板着脸,她愣了下,忙退两步向秦煜行了个礼道:“二哥,你帮我解个棋局吧,方才四哥解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解出来,让那起子穷书生笑话了,他们还说咱们侯府子弟都是靠祖上封荫活着,捐官买爵的没一个有真才实学,连盘棋也下不了,我不服,便说二哥你十一岁便在会试中拔得头筹,一定能解,你这就跟我去,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秦煜望着远处的荷花塘,漫不经心道:“没兴致。”
秋昙也觉秦煜今儿出府太劳神了,于是笑道:“小姐,已过了午时,不若用过饭再来下?”
秦淑兰袖子一甩,哼声道:“不要,不下过他们,我吃不下饭,二哥,你就帮个忙吧!”
秦煜与秦淑兰并不熟,可秦淑兰兄妹俩每回见他都恭敬行礼,且她姨娘也没算计过他。
毕竟是秦淑兰头回求他,他忖了会儿便道:“让他们过来。”
“好嘞!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秦淑兰笑得像朵喇叭花,提着裙摆急急跑了出去。
秋昙看她渐渐走远,眼角余光忽瞥见远处林燕茹一行人由秦峥领着,正往曲廊拐角处去,她心道那婆子说得不错,秦峥真是有礼有节,性子温柔的一个人,同林燕茹挺般配。
不多时,风波亭中的十几个书生便过来了,为首那着粗布衣衫,却眉目清朗,气度不凡的便是柳不知,人称麒麟才子。
此人不仅有才气,更有傲气,据说三年前他会试头名,进入殿试,圣上出了十几副对子考察众人学识,他一人便对了十副,又工整又雅正。本该是状元榜眼之姿,坏就坏在最后一副对联是圣上临场出题,柳不知对出来后,又直言上联出得不好,且说得头头是道。
当着众人的面驳了皇帝的面子还能有好?任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最后也落了榜,从此他索性绝了考功名的心思,开始四处游历,写诗作画,如此反而名声大噪,那些屡试不第的书生学子,或风流名士尤爱与他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