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梁白玉愣了下。
周寡妇跟个一两岁小孩似的,小幅度的左右摆动头部,傻兮兮的咧着嘴。
梁白玉接过白萝卜,道了谢。
“那我走啦。”梁白玉把带圈泥的白萝卜放进篮子里,“婶婶慢着点,地挺湿的。”
周寡妇在原地站了会,咬着手指咿咿呀呀的往前走。
一大妈拦住她,指着快走到小水塘埂的梁白玉说:“就是他妈勾引的你男人!”
大妈是张家亲戚,隔着几个菜地旁观了梁白玉割水芹,以及周寡妇给萝卜,她土都不翻了,吐着唾沫骂了半天,这会儿跳出来了。
“你男人死前,你俩老吵架,他还为了那个女的打你。”
大妈说着就伸手去扒周寡妇披在眼前的凌乱头发,“就你脸上这疤,他划的,用的池鱼的剪刀,因为你闹着叫他不要再去梁家,他发脾气把你给划了,但他还是有家不回,成天只想着那女的,被猪油蒙了心。”
周寡妇眼神痴呆,一条狰狞的疤痕穿过她左颧骨,将她的嘴巴斜斜切裂,擦过她右嘴角,尾端在右腮部分。
很丑,细看还会让人害怕。
周寡妇好像很久没洗过了,身上臭烘烘的,头发里有小虱子在爬。
大妈把碰了她头发的手在褂子上使劲抹几下:“你那娃,生下来是个死的,身子都紫了,你抱着娃跳河,大家伙把你拉了回来……梁白玉他妈害死你老板跟儿子,你还把你不知道从哪偷的萝卜给他吃,你家祖坟不得气冒烟……”
周寡妇拍手:“冒青烟冒青烟!”
大妈绿了脸,她啐一口:“活成这德行,不如死了算了。”
周寡妇嘬着脏兮兮的大拇指,吧唧吧唧响,口水往下巴上流。
大妈犯恶心的要走,她想到什么,皱巴巴的长脸上闪过一丝阴毒,回头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小水塘里有很多鱼,刚才收你萝卜的那小子喜欢吃,你趁他在塘边的时候把他往塘里一推,他就能抓到鱼了。”
周寡妇傻傻的念:“水塘,抓鱼……要吃鱼……”
不远处的小林子有乌鸦在叫,大妈拍了拍心口,小跑着回自家菜地:“我可没做什么亏心事,我是在助人为那啥,行善。”
“呀――呀――”
周寡妇学乌鸦叫,后颈有个坑洞,那是多年前挖掉腺体留下来的。
梁白玉从小店回去的路上,碰上了那个被张家孩子捅伤的alpha家里人。
对方不怪持刀人,怪梁白玉。
路不狭窄,偏要故意撞上来,把他撞进草丛,还要在走的时候,用肩上的钉耙打他。
梁白玉和张母骑车撞他,举棍子抽他的时候一样,站着不动,没有要躲避的意思,眼睛都不闪,就那么看着要落到他身上的所有危险。
然而那人的钉耙却在打到他的前一刻拐偏了。
“他妈的,什么恶心玩意儿!”孬货吐口唾沫,拿着钉耙走了。
梁白玉把脚从水洼里拿出来,皮鞋滴着泥水,他愁容满面:“完了,我就两双鞋,上周洗的那双还没干,回去没得换了。”
“好倒霉啊。”梁白玉跨过水洼,不小心牵动到了小腿的咬伤,他疼得连连抽气,“哎,都没打狂犬病疫苗。”
有读书声传来,杨玲玲边走边翻怀里的几本书,从梁白玉身旁经过,没有停留。她翻开的书页上有一行小字。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白玉有种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魔力,他能让喜欢他,讨厌他,憎恶他的人都忍不住去关注他。
杨玲玲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警告过她弟,没用。
梁白玉对谁都笑,好像他自己怎么样都行,怎么都好,只要别人高兴。
谁知道他每一次笑成月牙眼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像他这种人,很可怕。
杨玲玲的胃里晃着不久前喝的药,她受她弟的影响,这个月的发热期征兆提前了一周。
她弟还在赵文骁家窝着,被他的信息素绑制。那就是不听话的后果。
oga在生活上没有beta方便,不谨慎对待每个发热期,出了事自己背。
“杨老师。”
身后响起含笑的喊声,杨玲玲不但没回头,还加速脚步离开,剪短的头发扫过颈环,她已经不想把心思花在观察梁白玉几时病死这件事上了,也强制的约束自己不去山上找陈砜。
交给时间就行。
时间会把她猜到的,猜不到的答案都送到她面前。
陈砜忙了一天,??????????????????他紧赶慢赶,下山的时候还是晚了,村里好多家都灭了灯。
起雾了。
陈砜拎着两个塑料袋,健步如飞,他离梁家有段距离时,就看见了一点星火。
梁白玉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嘴里咬着一根火柴。
猩红的火苗明明灭灭,时不时在他那双含情眼里映出光亮。
“来啦。”梁白玉仰着头陈砜,吐字模糊不清。
陈砜低喘了几声平复呼吸,他伸出两指,夹住青年嘴边的火柴,将那火光掐了。
“松嘴。”陈砜说。
梁白玉的舌尖抵着火柴头:“啊。”
火柴被拿走,他抿了抿嘴:“给我带了什么啊?”
“菜。”陈砜一套迷彩服穿一整天,出门前没顾得上换掉,他里面的汗衫不知道湿了几回,干了几回,信息素还是淡。
要是换个正常的alpha有他的运动量,出这么多汗,即便戴了阻隔扣,身边依旧没法待人。
这个季节,菜地里长着小白菜,荠菜跟包菜,陈砜三样都给梁白玉带了点。他还杀了一只老鸭,切好了装袋子里带过来的。
陈砜以为梁白玉已经吃过了,谁知他连饭都没煮。
“我做吧。”陈砜看他淘米。
“说了给你做好吃的了。”梁白玉朝锅洞口撇撇嘴,“你帮我烧火呗。”
他正说着呢,米跟着水一起倒出去了很多。
陈砜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梁白玉漂亮的眉毛一蹙,娇嗔道:“你看看,就因为你老在这站着,我米都淘不好了。”
“……”陈砜默默去了锅洞那,往板凳上一坐,注意力还在淘米的响动上。
直到米下锅,他才松口气。
陈砜哪火钳把锅洞里的拆灰刮了刮,他抓一把松毛,点燃了塞进去。
厨房兵荒马乱了一阵,飘起了油烟味,渐渐的走上正轨。
似乎是这样。
陈砜掰一根干柴丢进锅洞里,耳朵捕捉到什么,他离开板凳往外走:“你在跟谁说话?”
“我自己啊。”梁白玉抱着一块厚皮五花肉,手里的小刀一下一下刮毛,“我无聊的时候,喜欢自己跟自己说话。”
旁边的陈砜没声。
梁白玉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陈砜搓搓手上的火钳印:“以你的速度,我们这顿是明天的午饭。”
梁白玉看着陈砜,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无辜得让人怜爱。
陈砜拿走了他的小刀,和他怀里的五花肉。
饭还是梁白玉烧的,他很坚持。
陈砜又要烧火,又要看着他炒菜,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梁白玉一顿饭的时间把自己搞成了花猫,他将烫盛进碗里,转头望向陈砜,眼睛亮晶晶的。
那样子很像是……
等待被夸奖的小朋友。
陈砜下意识抬起手,想把他脸上的葱花擦掉。
反应过来以后,陈砜的手僵在半空,尴尬的面部发烫。
掌心里一软,青年把脸蹭了进来。
一股电流擦过陈砜的指腹,顺着他指关节,往他鼓起的青筋血管里钻。
“擦呀。”梁白玉笑弯了唇。
陈砜屏息,粗粗将那片小葱花擦掉,捻在指间。
外面很安静,堂屋的灯泡亮着,饭菜摆上桌。
陈砜的余光扫过那两个遗像,还有遗像旁边的那块旧手表。
梁白玉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酒,白的,小瓶装,他给陈砜跟自己倒了一杯。
倒满了。
陈砜的额角一跳:“今天是……”
“我生日。”梁白玉把酒瓶的盖子拧上,俏皮的挑眉。
陈砜愣住。
“坐啊。”梁白玉左手拿筷子,在青瓷碗沿上敲了敲,雀跃道,“别愣着了,快尝尝我下了大功夫的厨艺。”
陈砜在他一旁坐下来,面前是堆成小山的米饭,和一双因为洗了很多遍,散发着水腥气的筷子。
梁白玉的眼波流转在他身上。
陈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炒白菜放进口中。
梁白玉一副紧张期待的模样:“好吃吗?”
“好吃。”陈砜嚼着炒老了的菜叶,喉咙里j咸。
梁白玉托着腮,对他笑。
陈砜就把剩下的两个菜和汤也尝了,并面不改色的说出同样的回答。
梁白玉还看着他,唇边的弧度也没收回去。
陈砜低头扒拉米饭。
梁白玉这才收回视线,他隔着袖子抚摸小臂上的伤处:“我就想啊,我生日那天,一家人坐一桌,吃我烧的饭。”
堂屋的门被风吹得咯吱响。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爸妈来看我了。”梁白玉桌子底下的脚往陈砜腿上蹭。那是他受伤的腿,他无所谓。
陈砜把梁白玉的脚轻轻拨开,他再把自己的长腿挪了挪,搁在对方没受伤的那只脚边。
方便梁白玉蹭。
梁白玉这时候却又不蹭了,他好似没发现男人不自在的面色,笑着说:“我的话都讲完了,到你了。”
陈砜看他灯光下的脸。
“你要祝我生日快乐。”梁白玉拍他放在桌边的大手,力道轻飘飘软绵绵的。
“生日快乐。”陈砜动了动唇,哑声说。
“干杯。”梁白玉满意地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