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申时过后,原本遮蔽夏日炎炎的乌云逐渐散开,快马风驰之下,迎面来的尘土夹杂热气使得马上的人汗如雨下。
但贾琮始终咬牙坚持快马加鞭往京城赶路,之前在行宫审问钱坤,哪怕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能证明今日之事是东平郡王府指使,不过仅从钱坤的反应来看,钱家的确在辽东有布置。
异姓王果然就没有不惦记至尊之位的!
“御赐金令在此,速速让开!”
永安门处,贾琮没有下马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高举金令便带着柳湘莲等十余骑快速通过。
好在北城不像南城街上摊贩行人聚集,一路畅通来到了紫禁城北段的神武门。
贾琮翻身下马,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拱手跟柳湘莲说道:“柳二哥随我入宫见驾,十一叔,你带这几位兄弟去值房暂歇。”
柳湘莲一听到要入宫觐见皇帝,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我也要去吗?”
“柳二哥是人证啊!”
贾琮凑到柳湘莲耳边,小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柳二哥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话不在多,今日东平王妃白氏的那句浪荡子,便是此时柳湘莲都觉得甚为刺耳。
他也是王公子弟,要说心中没点抱负,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就这身好武艺是为了什么?
要知道练武可不是穷苦人家能支撑的,便是柳家还算富庶,也因为练武耗费了大半钱财。
正说着,收到消息的夏守忠已经亲自来迎。
“小贾郎将,你手中有金令,为何不直接来勤政殿?”
贾琮抱拳道:“自是事出有因,行宫那边出了事,太后娘娘让我带人回京向陛下禀报。”
说着他给夏守忠简单介绍了一下柳湘莲,又说了句事关辽东,夏守忠立刻微眯双眼,带着贾琮与柳湘莲快步往宫内走去。
刘恒这些日子心情不错,林如海抵达江南后,巡视两浙诸州府,不但查抄了不法盐场十二家共计价值一千七百多万两白银的财物,更是在宁波府定海卫找到了极为适合晒盐的场所。
他太缺钱了,文同轩这个老匹夫天天在勤政殿撒泼打滚要借内库的银子,还是有去无回的那种,他真快气的拔刀砍了这老貔貅了。
不过好心情在听完贾琮送来的消息后瞬间荡然无存,自己的外甥女在京城外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被贼人劫走,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咚咚……
刘恒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勤政殿里的凝重气氛让初次觐见的柳湘莲双腿发软。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随着皇帝手指的敲击不断加快,好在沉默寂静很快被打断。
刘恒没有想象中的大怒,反而气急而笑:“大伴,去传曹久功。贾琮,速去京营告诉你父亲,让他带人去追击贼人,务必将朕的外甥女安全带回来。”
贾琮正要领命出去,却见皇帝郑重的说道:“此事关乎皇家尊严,莫要耍小孩脾气。找回来后你爱怎样报复都无关紧要,记住,必须将其找回来!”
“陛下放心,臣知道轻重。”
贾琮抱拳领旨,皇帝又将目光放在了柳湘莲的身上,抿了抿嘴说道:“柳湘莲……”
柳湘莲立马躬身拜下:“小民在。”
“柳湘莲忠义,赐龙禁卫北镇抚司试百户。”
刘恒似乎对柳湘莲遇事后的谨慎、稳重处置很满意,直接赐下从六品的实职。
他在柳湘莲还在发懵时,再次说道:“那三名民间义士,赐七品职,就由你带着为国出力吧。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总在坊市厮混有什么出息?”
……
在贾琮带着柳湘莲领了诏令离开后,收到传召的曹久功这才姗姗来迟。
刚一进门就听皇帝劈头盖脸的骂道:“龙禁卫是瞎子聋子不成,朕的亲外甥女在京城被贼人掳走,龙禁卫连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曹久功半点反驳都没有,直到皇帝的火气发的差不多了,这才躬身说道:“陛下,臣以为不管此事是否真是东平郡王府所为,钱家不能留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岭南都还没有平息,辽东还不能乱。”
不管今日这事是否真是东平王府所为,钱家的异心已经昭然若揭,可当下不是合适的削藩时机。
刘恒只能叹气下令:“你让人盯着吧,只要钱家不出京,辽东就乱不起来。还有,速带人去城北行宫,将母后接回来。再将钱坤秘密收押诏狱,魏氏、白氏送回东平王府,告诉钱康时,此事没查清楚之前,不得出府一步。”
这几乎已经是变相圈禁了,曹久功躬身领命。刘恒看着快速退出大殿的曹久功,自语道:“也真是奇怪,之前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这两年怎么都跑出来了?先是白莲教、圣火光明教,紧接着是倭寇,霍家也莫名其妙的准备逃去岭南公开造反。如今更甚,连钱家都坐不住了……”.
夏守忠犹豫再三,躬身道:“皇爷,老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凑巧了,巧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有人在一步步的引导藩镇叛乱,逼他们不得不造反。而且事事都在削弱皇爷的威望,先是梁园重臣被刺,后是倭寇侵扰京畿。皇爷,这些事的背后好像都有一双黑手在操纵。”
“霍家已经没了,钱家也摆在了案头。”
刘恒越琢磨越觉得此事太蹊跷,他沉默许久后吩咐道:“大伴,你去安排可靠之人,秘密盯着北静郡王府和西宁郡王府。朕总觉得,不是水溶就是齐文华。”
……
收到皇帝诏令后,贾赦当即挑选了一千精锐骑兵,在柳湘莲的指引下,找到了劫走涂思琪的贼人踪迹。
而且有龙禁卫的协助,一行追踪,穿过密林往西,夜幕降临时抵达了石景山下。贾赦派出斥候往西北方向查看,余者埋锅造饭暂时歇息。
柳湘莲换上一身龙禁卫的百户官服,带着三名喜滋滋的游侠兄弟,随贾赦一同出京。
一路上除了指路外,柳湘莲始终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他摸着身上的官服,心情极为复杂。
“琮哥儿,我这就当官了?”
贾琮将一碗肉汤递给柳湘莲,笑说:“柳二哥穿着这身官服后,更添三分英武。正如陛下所言,柳二哥与三位兄弟一身好武艺,混迹坊市岂不是白白浪费?”
“柳家侄儿……”
贾赦突然走了过来,柳湘莲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拜下:“拜见伯爷。”
其余三人也纷纷起身拜道:“拜见荣恩伯!”
“坐下说话。”
贾赦将手中的肉干递给小胖子让他磨牙,围着篝火与柳湘莲等人交谈起来。
他并未询问涂思琪被劫之事,反而跟四人问了不少京城游侠的情况。待贾琮将一条肉干啃得差不多了,贾赦才似有深意的说道:“等此事完,二郎多与你那些游侠朋友接触接触,侠以武犯禁,既然你得了官身,那就要多为京城的治安操操心。”
贾琮捧着肉干,好奇的抬眼看去。只见赦大老爷微笑着拍了拍柳湘莲的肩膀,起身去了副将那边。
柳湘莲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问道:“琮哥儿,世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二哥方才不是说了吗?京中的游戏不是入了高门大族充当客卿,便是混迹坊市给匪帮卖命,像三位兄弟这等义士并不多。”
贾琮琢磨了一会,给柳湘莲和懵逼的三人解释道:“我爹的意思是,柳二哥盛名在外,不妨尝试将这些义士拉到官府来。”
像白莲教、圣火光明教这等造反专业户,朝廷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去围剿,但效果可以说是差强人意。
倒不如利用混迹江湖的游侠,一来也算是给了这群有着不俗武艺的游侠一个好前程,解决了侠以武犯禁的问题。
二来嘛,有时候白面上不好办的事,交给这群游侠来做更加方便。比如刺探情报,比如刺杀……
柳湘莲被理国公府算计压制的久了,性格上更加细腻多思,贾琮只说了大概,他已经开始各种脑补。
直到午夜斥候打探到贼人藏身的地方时,他连眼睛都没有闭上一下。
贾赦在听完斥候的禀报后,将队伍一分为三,一路自己亲领,一路副将带队,最后一路交给了贾琮与柳湘莲,快速朝西边的一处山坳扑去。
……
汪四如今可不叫汪四,他早就有了一個新名字汪藏海。而且他最初不是海匪,实际上他是水溶的父亲、老北静王早年安插在江南的人手。
大约在八年前,他收到命令潜伏在三海王汪成海的麾下,这一潜伏便是七八年之久。
而今他已经坐上了三海王麾下第三把交椅,手底下的儿郎也有近万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汪四的地位越来越高,他对北静郡王府的忠心早就随风而逝。
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去岁他根据水溶的命令,借霍家勾结倭寇搅乱京畿的机会,带着手底下的儿郎再次回到了北直隶。
当然,他表面上是遵从了水溶的命令。实际上他的目的可不是给水溶卖命,而是遵照三海王汪成海之令,准备与朝廷接触。
故此,他一上岸就带着儿郎一路直行,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掏钱购买粮草藏进了燕山等候机会。
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汪成海是这个心思,实际上汪四也是这个心思。
汪四恭敬的送走了水溶派来的人,转身后便冷笑着跟心腹说道:“想来官军已经看到了咱们留下的痕迹,让兄弟们留意,遇到官军后不可动手,把自己藏好了,等候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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