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封爵宴真是一波三折,梁园遇袭之事让荣国府的喜庆瞬间化为乌有。
贾赦重伤,贾琮病倒,贾母晕厥,贾政连夜出城……偌大的荣国府竟然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没有,还是靠着还未入门的小儿媳妇入宫求了圣人援手。
日出时一身道袍的贾敬连梳洗换衣都来不及,直直冲进东跨院。
当他看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还在昏睡的贾赦时,向来冷静的他双手都在发抖。
“贾政,你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再出来!”
“敬大哥……”
“嗯?”
老族长的威严整个贾家没人敢有违逆,就连老太太都要避其锋芒,更何况是贾政。
当贾琮从床上爬起,被迎春包得跟個狗熊一样赶到东跨院正房门外时,就看到贾政垂头丧气的跪在庭院中。
“二叔,您这是……”
“我让他跪的。”
贾敬从屋子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根马鞭。
他嘱咐邢夫人将屋子门窗关好,冰冷着脸来到贾政跟前。
啪!
“啊……敬大哥……”
嘶!
贾琮深吸一口凉气,老族长太凶猛了,一鞭子下去根本就没有留手,贾政的后背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想要躲避时又挨了一鞭子。
闻讯赶来的贾蓉躲在院门外,偷偷看了一眼下意识就想要逃走,却听院内传来一声贾敬的呵斥:“滚进来!”
“孙儿拜见祖父大人……啊!”
啪!
贾蓉刚刚跪下磕头,肩膀上就挨了一鞭子,也是血痕骤现。
“你的叔祖重伤昏迷,你倒好,一不知早早来侍药,二不知派人来护卫西府,不孝的东西,我将宁国府交到你手里,就是让你天天享乐的?”
贾敬一鞭子下去,刚刚进了院门正行万福礼的秦可卿就被吓的捂住了嘴巴。
“孙儿昨夜听闻了消息,原本想要过来的……”
刚挨了两鞭子的贾蓉刚想解释,却听身后传来妻子秦可卿的声音:“还请祖父大人容禀,昨日傍晚孙媳娘家出了点麻烦,相公连夜去了秦家,后来南城乱起,禁军封锁了内城门。方才相公才从南城回来……”
秦可卿的娘家家世一般,内城豪华之地寸土寸金,只能屈居南城。
若是真按秦可卿的说法,贾蓉没有立时赶来倒也说的过去。可贾蓉昨夜可不是一直呆在秦家,宵禁前就已经从南城回来,被人拉去了南池高乐了一夜。
直到朝会中的事儿传了出来,他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匆匆赶回了大时雍坊。
果然,事大了!
贾敬深邃的眼神盯着这个孙媳看了许久,手中的鞭子提起放下好几次,最终叹道:“真真假假,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宁荣两府,合则生,分则亡。蓉哥媳妇,聪明要用在对的地方!”
“祖父大人,孙媳……”
面对这位传说中贾家智囊般的人物,秦可卿感觉他的目光能穿透人心。于是乎,她刚想解释一二,却见贾敬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跪着的贾政。
贾政好不容易才从鞭子带来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一看贾敬的目光再次转到他的身上,不由缩了缩脖子……
唉!
终究是被老太太宠废了!
“政弟,想想你大哥是为何受此重伤的?若是昨夜你大哥没去梁园,你还能有命在吗?”
贾敬语重心长的说道:“霍家与咱们家不说生死大敌,那也早就不是二十年前老王爷在时的亲密了。亲疏远近,你要分清楚,今后莫要被人当了枪使唤!”
“敬大哥说的是,政记住了!”
贾政看不上老大是一方面,有心算计大房也是一方面。可这人吧,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比如昨夜在自己求救之后,长兄贾赦奋不顾身的救援……
他为何在贾琮拜托自己出城报信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比老大差,既然老大能奋不顾身,那他就能!
与老大贾赦较劲,已经成了贾政的执念了。
院门外吵吵嚷嚷起来,人影未现,声便已至。
“敬儿,敬儿,你怎么能打政儿呢?”
昨夜贾母晕厥,一副汤药灌下去,至子时时便已经醒来。从鸳鸯口中得知梁园的风波与贾赦父子的情况后,老太太沉默许久,却并未起身去看望大儿子一眼。
倒是听到侄子贾敬回来,在东跨院拿鞭子教训小儿子,老太太急匆匆就带人赶了过来,大有问罪之势。
若是以前,贾政说不得还真会在老太太面前扮个无辜求得庇护。可昨夜的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让政老爷一时间陷入了难以言说的傲娇状态。
“母亲,儿子办错了事,连累大哥重伤昏迷,是儿子的错,敬大哥教训的对,儿子知错了!”
嗯?
啊?
不光是老太太,就连院子里的晚辈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珠子。
贾政的主动认错让老太太有些尴尬,东跨院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院门外又是一阵吵杂声,只见王熙凤匆匆进来,向几位长辈行礼后,急切的向贾母、贾敬禀道:“皇城那边传回消息,今日大朝有人弹劾公爹与琮哥儿数条罪名,镇国公府的牛世伯出言反驳……后来圣人突然出现在奉天殿,将弹劾咱们家的统统押入了诏狱,并将南安王府降爵二等,贬南安郡王为南平侯,罚俸三年,禁足府中抄写《礼记》百遍!”
老太太在短暂的失神后,焦急的问道:“此话当真?圣人贬了霍家?”
王熙凤再三点头,贾母感觉头晕目眩,靠着鸳鸯的搀扶才稳住了身子。她喃喃自语:“完了,咱们家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子,开国一脉还不恨透了咱们家……”
“婶娘这是什么话?难道就任由他霍家算计咱们家不成?若是昨夜霍家得了手,您现在已经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贾敬不满的打断了老太太的自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霍家都要你儿子你孙子的命了,你还在奢望于开国一脉的香火情分?
“还有一事,圣人在奉天殿上让戴公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念了林妹妹的弹劾奏疏,估计很快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咱们家遭了难,阖府上下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没有,只能靠还未过门的孙媳出头……”
啪!
啪!
随着两声鞭响,贾政、贾蓉各自又挨了一鞭子。
只见贾敬羞臊的满脸涨红,恼怒道:“听到了吗?堂堂宁荣两府,开国八公之首,竟然沦落到要靠一个小姑娘去朝中周旋!丢人啊,丢人啊,你们就不脸红吗?”
……
贾母根本就压不住贾敬这位贾家的老族长,当贾敬愤怒之下将贾政与贾蓉赶去宗祠中罚跪时,京城的舆论已经被有心人掀了起来。
风波愈演愈烈,原本只是议论梁园刺杀案,随着宫中的消息传出,百姓们又谈论起了林氏女为夫家勇告御状的事儿。
不过这些只是浮在表面的事,紧随其后的议论才是掀起京城风波的源头。
皇家凉薄,不遵前盟,欲除四王,欲灭开国武勋一脉。
坐镇荣国府的贾敬一份份的看完了探子送回来的情报,面上的凝重越发浓郁起来。
“琏儿……”
“大伯,我哥还在江南……”
“呃……”
贾敬抬眼一看,这才想起贾琏被留在江南协助林如海,阖府上下,竟然真的没个能与之商议事情的人。
“大伯有事尽管吩咐,侄子已经长大了!”
风寒之症可不是一碗汤药就能治好的,哪怕抱着火炉不挪脚,可贾琮还是感觉浑身发冷。
可惜此时不是他能安心养病的时候,京城的风波随时就会刮到贾家来,贾琮是真的不敢休息。
贾敬看了眼缩在火炉边包的跟狗熊似的小侄子,想要说一句你回去休息,却在小侄子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倔强。
“风波渐起,今后的情势不比从前。以前只是小打小闹,以后怕是要分胜负、决生死了。琮哥儿,你怕吗?”
北静王府、东平王府、西宁王府竟敢去皇极殿逼宫,这便已经在跟太上皇摊牌。
不过,这三家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只是在跟太上皇摊牌,更是在试探皇家对异姓王府的态度。
明着造反估计还要些时日,但皇家本身的纷争怕是要愈演愈烈了。
开国时太祖为大局考虑进行的妥协,埋下的隐患到了今日终于开始爆发了。
贾琮正要回答,门外却响起了贾十一的声音。
“老族长、小三爷,林姑娘回来了!”
“啊,林姐姐……”
小胖子虽说嘴上说着不担心,可一听到黛玉从宫中回来,立马欣喜的连生病都忘了,飞快的跑去开门。
“林姐姐,你在宫里没受什么委屈吧?吃过早饭吗?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在见到黛玉时,贾琮立马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揣,想要用自己的体温给黛玉暖手。
咳咳……
呀!忘了屋子里还有其他人,黛玉红着脸想要把手抽回去,贾琮却厚着脸皮牵着黛玉进了屋子。
“玉儿给敬舅舅请安!”
黛玉在进了屋子后终于把手抽了回来,盈盈拜下跟贾敬问安。
贾敬满意的看着这个堂妹的闺女,点了点头让小胖子将其扶起。
随后他直接了当的夸赞道:“丫头,你做的很好,出乎意料的好!”
“舅舅谬赞了,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
黛玉被夸的脸红,连忙转移话题将宫中的经历一一讲出,贾敬与贾琮皆是大为惊叹。
当黛玉说起太上皇让她转述给贾琮的话时,贾敬突然呵呵一笑,跟贾琮说道:“方才我问你的话,这会可有了答案?起风了,怕不怕?”
贾琮嘿嘿一笑:“圣人老爷都说了,让侄儿尽管去闹,那侄儿还怕什么?”
贾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一拍桌子:“那好,去点齐两府亲兵家将,咱们先拿霍家开个头。京城,也该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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