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回来了。”
凤姐院,不知是谁领头喊了一声,整个院里所有忙碌的人都急忙放下手中的事,往院门方向汇集而去。
王熙凤今日头戴八宝玲珑金步摇,耳垂碧绿流光玉环,着一身鲜艳绫裙,外罩大红色貂毛边锦袄。
艳质绝丽的美人搭上如此华美的装扮,莲步绰约之间,当真与仙家神妃一般无二。
看见贾琏,她面露春色,当先盈盈一福道:“妾身恭迎侯爷。”
在其身后,同样身着鲜艳的丫鬟仆妇们也齐整的附和行礼问安。
面对凤姐儿如此郑重其事的做派,贾琏微微一笑,一摆手间走过去,目光从同样妍笑的望着他的,齐溜溜一排的平儿、晴雯、香菱等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到凤姐儿身上,眉头一挑,眼神情不自禁个的露出喜爱之色。
见贾琏站在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瞧着她,凤姐儿有些吃羞,轻推了贾琏一下,“做什么,都瞧着呢。”
娇嗔一句,便又换上爽利的神色,笑道:“明儿侯爷就要出门了,我带着家里人给侯爷简单置办了一个送别宴,不知道侯爷肯不肯赏光下临?”
“有劳夫人了。”
“嘁……”
凤姐儿一笑间,搀起贾琏的胳膊,靠近的时候她敏锐的从贾琏身上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异香,面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却并没有太在意,仍旧笑盈盈的将贾琏往花厅里引。
凤姐儿的花厅已然和往常不一样,不但厅上厅下布置了简单的桌椅酒食,而且连花园里平时摆放的很多盆栽花卉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在空荡的花厅下地面铺了一张二三丈长宽的红毯。
花厅四面推开,侍儿林立。檐角等高处密悬灯笼,将整个小花园范围照的通亮。
此番景象虽不说府里富丽堂皇之至,却也尽显名家风流。
凤姐儿将贾琏搀到花厅正面的条桌前坐下,她自己也在侧落座,笑问了贾琏一句她这置办的可还算妥帖,得到贾琏正面的回应之后,她面上笑容愈盛,一面轻轻拍手。
随着音乐声起,几个容貌绝色,身姿曼丽之极的女子款款而出,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然而舞。
自是顾青衣、沈盼儿等女。
此四女者,沈盼儿自不用多说,天生的舞者,被誉为扬州府第一舞娘。相比之下顾青衣等其余三女虽然舞技略逊一筹,但她们各自美丽的身姿和容貌,却足以弥补。
特别是年芳不过十七,却已然蝉联过两届江南第一美人美名的顾青衣,以其气质之仙,容貌之绝,哪怕没有炉火纯青的舞技,也能轻易夺走观众的目光。
难怪沈盼儿曾在他怀中撒娇称,她不喜欢和顾青衣共同排演舞蹈。
不过据贾琏看来,顾青衣在舞艺上面还是很难比肩沈盼儿的。毕竟沈盼儿所擅长者,更在艳丽夺目,能够轻易使男人心荡神驰的舞曲,在这方面,只怕顾青衣并不适合。
她当是适合这种优雅唯美,演绎盛世华章的风格。不过贾琏倒是觉得,有机会可以让沈盼儿专程教教她,或许有些别有意趣的反差美也不一定。
凤姐儿虽然也喜欢赏舞,但她毕竟不是男人,因此她的注意力还有许多留在贾琏的身上。
见贾琏从始至终笑盈盈的看着底下的美人,毫不掩饰欣赏之色,她就端起一杯酒递到贾琏嘴边,助其饮下之后凑到其耳畔趣道:“看侯爷如此喜欢,不如今晚让她们几个留下来服侍侯爷安寝好了?”
贾琏笑而不语,暗中却是手臂一绕,将凤姐儿很是苗条的腰身搂住。
凤姐儿略作扭捏,又怕动作太大闹人笑话,因此瞪了贾琏一眼,也只能悄悄将凳子往贾琏身边靠了靠,羞怯怯的半倚在贾琏怀里。
等到羞意散去,迎着周遭似有若无瞅过来的各种眼神,心里竟是甜滋滋的。
顾青衣等人连舞两曲,贾琏怜惜天寒,让她们早散,只留顾青衣在后面以琴、箫助兴。
“巧丫头呢?”贾琏忽然想起自家女儿。
“呵呵,别提她。一开始嚷嚷着要等你回家,还说要念诗给你听呢。后来玩累了,在你回来之前就去睡了。”
贾琏笑了笑。女儿还太小,自然也不可能上学读诗,但架不住家里姑姑多,且个个都是才女,又都希罕她,等闲教她几句儿诗自是寻常。
不过也就属于望天念诗,看字不识的程度。
凤姐儿最懂氛围,与贾琏对饮几个回合,觉得少了些趣兴,于是一扫厅下陪坐的人,笑道:“平丫头,你们侯爷明儿就要离家了,你们也不知道上来给他敬杯酒?”
随着凤姐儿的话,丫鬟们顿时热烈起来,特别是晴雯等几个,更是急忙在自己杯子里斟满酒,起身雀跃的跟在平儿的身后。
连封氏(香菱母)等院里颇有地位,得以坐一席的几个仆妇也都十分意动。毕竟能够得以亲自敬贾琏一杯酒,那代表的是无上的荣宠。
好在她们都知道贾琏的喜好,因此并不敢僭越,而是相约在丫鬟们之后,一同上前敬一杯为是。
“单敬酒也没意思,还要说点吉利话才行。”
面对凤姐儿临时加的要求,打头阵的平儿倒也没露怯,躬身捧着酒杯笑道:“奴婢敬二爷一杯,愿二爷在外办事一切顺利,二则照顾好自己,莫让奶奶在家里太过担心……”
凤姐儿笑骂:“呸,小蹄子,你敬你的酒,扯上我作甚。”
贾琏接过平儿的酒,却不急着喝,反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厅前阶上排作一列的丫鬟们。
他早就发现,今儿不单是凤姐儿打扮的艳丽,连丫鬟们也是如此,甚至连婆子媳妇们,都比平时穿的更加光鲜。
特别是丫鬟们,不但个个衣裳崭新,而且看起来颜色和款式都相去不多,猛然一见,不但给他一种统一制服的美感,而且在这样的氛围下,连平时他不太在意的一些小丫鬟的颜色,也变得生动起来。
因此不免偏头问道:“丫头们穿成这样,是你的意思?”
除了凤姐儿,贾琏却是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丫鬟们行动如此一致的。毕竟贾府并不要求丫鬟们统一着装,也就刚买进府的低等丫鬟,会发放两套粗制衣裳。
“之前我翻后面的库房,翻出好些积压的料子,都是极好的。想着快到年关了,本来也该给平儿她们制一套像样些的衣裳。后来又想,家里的丫鬟们也都懂事听使唤,等闲你不是也叫我待她们优厚些?索性一气儿将那些暂时用不到的料子都翻出来,给家里所有的丫头都置了一身。
昨儿才发给她们,正好你明儿离京,所以叫她们都穿上,也算是给你践行。”
凤姐儿笑眯眯的看着贾琏,眼中不无得意。
哼,谁叫贾琏以及其他一些人总说她守财、吝啬的,她偏要大方一次给他们瞧瞧。
确实呢,此番给丫鬟们制的衣裳可不是往常府里发的可比,每一件用料都是极好的,价值不菲。没见昨儿丫鬟们得了之后欢天喜地的模样,以及今儿穿上走出去后别处的丫鬟们那艳羡的眼神和话语。
当然,她能这般大方一次,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家里积压的料子实在太多了。
不说别的,就前不久太后赏给贾琏的那一批东西里面,宫锦宫缎就不少。加上以前的,可以说这两年下来,她们院里就基本没有额外买过缎子!
不但不用买,而且根本用不完,与其留着放旧,何不乐得拿来施恩呢?
至于让丫鬟们今儿穿上,除了她口里说的,更有一点内心的小九九。
贾琏如今名声太盛了,盯着他的女子不知凡几,此番又要出门,若是不让他多惦记一点家里的好,还不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多少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呢。
让丫头们打扮的靓丽些给他瞧瞧,不但能让贾琏在外不容易受到别的女人的勾引,而且也能让他在外头的时候,多念念家,办完事早回。这其实与她今晚这般用心的打扮是一个道理。
她不怕贾琏看穿她的算计,她这是阳谋。
贾琏倒是没太在意凤姐儿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得,醋缸子也有装酱油的一天,他自然乐见其成。
“我祝二爷大展神威,早点将皇帝老爷交代的差事办完,加官进爵!”
晴雯是第二个上来给贾琏敬酒的,她胆子一向大,又见氛围到了,因此说完毫无文采的吉利话之后,竟是越过贾琏伸过来的手,直接将酒喂到贾琏嘴里。
“我……愿二爷平安顺遂,早点回家……”
香菱有点紧张。
此三女过后,其他丫鬟们便是或三个一组,或五个一群,贾琏也是不加掩饰的欣赏每一个上来给他敬酒的丫鬟们的容貌和姿态。
别说,哪怕有着凤姐儿的约束,如今他们这院里丫鬟的质量,也是越发上乘。
在鲜衣和灯光下,一个个小丫头或是可爱,或是娇俏,听着她们的娇音谑语,倒着实是一种无法言表的享受,令人一瞬间都想忘却外事,安心留在家中尽享温柔。
总之,凤姐儿今晚的筹备是用心的,贾琏也领她这份情义。因此等到酒过七巡,眼见凤姐儿也喝的神态微醺,娇靥含情,贾琏便将凳子往后一踢,不顾凤姐儿的反对,将其拦腰抱起直接往正院而去,独留下一众丫鬟仆妇们呆在原地,随即各自露出会心的笑容。
凤姐儿被抱走,自当平儿为尊。平儿识大体,知道贾琏和凤姐儿都喝了不少酒,唯恐碰着磕着,因此忙命晴雯和香菱跟上去服侍,她则留下善后。
等她安排好诸多事宜之后,回到正院,路过正屋时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进去,而是多安排了两个妥当的丫鬟在外听候差遣,自己则是回屋休息。
不一会儿,房门被扣响,打开一瞧却是新来的丫鬟柳新晴。这丫头微低着头,脸颊红红的,低声道:“平儿姐姐,二爷吩咐你过去……”
平儿闻言,腹中立时闪过一道激流,回荡心尖。不动声色的点头应下,平儿回屋,对着妆镜略作打理之后方起身往正屋里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