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问问题的机会就给了沈敛之。
众人的目光都围过去, 期待着他的问题。
沈敛之看着明姣,问:“有结婚的计划么?”
这问题没什么,就是在这时候问,一点刺激感都没有, 难免有人觉得无聊, 唏嘘了声。
明姣好似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她抿了抿唇, 爽朗的笑意微收, 摇了摇头, “还没有。”
裘翔鸣追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明姣拍他头:“这是第二个问题,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和裘翔鸣玩得多, 动作也更放肆些。
沈敛之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轻一颔首,便靠回椅背。
明姣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哪里能想到, 她很快又变成待宰的羔羊。
裘翔鸣哈哈大笑:“你今天点也太背了吧!”
明姣:“……”
明姣被嘲笑了一番,偷偷伸手在他背后掐了一把,直到看他表情一变, 嗷嗷叫起来, 才满足一笑。
沈敛之只是看着, 没说话。
裘翔鸣这可就不客气了,龇牙咧嘴地继续刚才的问题:“还是那问题,准备啥时候结婚啊?——啧,兜兜转转你还是得回答小爷的问题,哼。”
其实他真的很好心,都没换成什么刁钻的问题。因为他这问题,可不是乱问的, 那可都是为了某人啊。裘翔鸣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还在那装模作样的沈敛之。
这问题还真挺需要好好思考的。
明姣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什么结果,只好含糊道:“遇到喜欢的,就结,没遇到,就不结。”
“你家里不管你啊?”裘翔鸣脱口而出,可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下意识拍了下自己的嘴,怪自己乱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姣却没介意,只耸肩道:“不管啊。”
她爸妈本来就很开明,即使是以前,也是不管的,他们一直秉持着她过得幸福快乐就好的原则。现在也是一样,从来没变过,这点她真的觉得很幸运,又很感激。
但这话落在旁人耳里,难免会多想。想她是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现在在家里地位太凄惨,所以得不到重视,家里才会不管她的婚事。
一时间有几道怜悯的目光投了过去。
包括裘翔鸣也是这么想的,沈敛之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沈敛之的目光并非怜悯。与其说是怜悯,倒不如说是心疼。
——对,心疼。
裘翔鸣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旋即反应过来,嚯,这是真上了心啊,竟然还心疼上了。
明姣不以为意,招呼着接着玩:“问也问完了,来来,继续继续。”
结婚?
这个词离她好像还很远,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词。
没事,还早呢,她才几岁呀。
这一玩就玩到了深夜。
明姣看了眼时间,赶紧说:“不行,我得回去了,太晚了。”
大家都喝了酒,她打算打个车。
沈敛之却突然拿起外套,跟着起身:“我送你吧,我没喝酒。你一个人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很正经的借口。
裘翔鸣差点就信了。
他也跟着说:“对对,你送她回去,小姑娘家家的,哪能一个人回。”
既如此,明姣也没再拒绝,就这么应了。
刚才喝了太多酒,现在有些上头,明姣两颊绯红明显。她想坐后座来着,可是这么多年养成的礼仪习惯不允许。——他开车,她坐后面,把他当司机?
明姣默默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一上车,她头就晕了。她把车窗全部打开,让风吹进来,随后手肘撑着车窗,手支着下巴,惬意地享受着夜风。
沈敛之见她有几分醉意,偏头看她一眼:“难受吗?”
明姣耳边都是风声,她没听清,笑着看向他:“嗯?”
沈敛之微怔。
他没喝酒,但忽然有了醉意。
沈敛之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手虚握成券置于唇边,轻咳一声。
明姣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好像……害羞了?
这属实是新鲜了。
明姣没有忍住,在心底偷偷地笑了起来。
酒意上头,她现在头有点昏,便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也不闹腾。
但车里只有他们二人,还有些酒味,气氛难免有些旖旎。
车子开到半路,沈敛之才再次开口:“明姣,不知道明伯父有没有和你说,我父亲和他提起的,我想求娶你的事情。”
明姣脑子嗡嗡响,他居然就这么提出来了么。
她原本只是醉了,这会子却是傻了。
“其实我原先只是想着,你现在的身份在明家处境尴尬,我们又是一块长大的,情谊在那里,我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样过着日子。”
明姣的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你想救我于水火之中?”
沈敛之颔首,“我们可以先结婚,于你有益,于两家有益。之后你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我们再离婚也不迟。”
明姣听明白了。合着,他在这替她着想呢,想让她在明家的生活“不要那么难过”。
明姣弯了弯唇,忍不住想,完了,玩过头了。
可是,她又有疑惑:“那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去做的吗?
沈敛之顿了顿,方道:“倒也不用非要有好处,举手之劳罢了。你小时候喊我一声哥,我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明姣开始怀疑自己,她有喊过他“哥”吗?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场面越来越严峻,已经逐渐到了失去她控制的地步了。明姣讷讷,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好先道:“你让我想想……我喝了酒,现在脑子不清楚……”
他说好。
声音温润,好听极了。
明姣忍不住偏头看过去,他的侧颜简直完美到没有瑕疵,流畅的下颌线似乎在引人遐想。明姣想,她可能真的醉了。车子刚好到了明家门口,她迟疑地解开安全带,却有些鬼使神差,莫名地,没有忍住地往前凑去。她吻住了他的下颌线,逐渐往上,吻住他的唇角。
她愿意将这一切称之为——酒后乱性。
沈敛之僵住了,黑眸中流泻出了不可思议,完全没意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
南迦第二天看见明姣的时候,就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多看了几眼。
今天江如因和陈今书约了吃饭,江如因问南迦要不要一起去。
南迦知道陈今书是顾识洲的妈妈,也是江如因的闺蜜,她默默拒绝了,“你们去就好了,我去工作室一趟,今天有点忙。”
江如因颔首:“也好,陈今书一直跟我念叨想见见你,不过嘛,还是少见吧。”
她们约的中午的饭,江如因收拾收拾就准备去了,她说:“待会吃完还得早点回来,晚上沈家要来人拜访。”
沈家?
南迦不知道沈家要来做什么,不过她并不认识。
她也只是听听,便出发去工作室了。
现在圈里都传开了,沈家看上了明家的千金,准备着和明家联姻。至于对象是谁,他们倒不是很清楚,只是猜测着,应该是南迦吧?毕竟是明家亲生的孩子,沈家真要联姻的话,该找的也得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没什么助益啊。
于是乎,消息越传越广。
就连沈家今晚要去明家商量婚事的消息都传出去了。
对此,南迦并不知道,毕竟她也不认识什么圈里的人。
但倒是有人专门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徐特助。
徐特助平时还是很忙的,就是因为来自各个渠道的、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但现在其他事情都没有南迦的事情重要,所有的事情一碰上南小姐,就得往后排。
他一听到这事儿,就赶紧告诉顾识洲去了。
——沈敛之今晚要和沈董去明家,八成是为了求娶南小姐。
顾识洲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随后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家现在正处于一个发展的关键时期,要是能有明家的帮助,那必定如虎添翼。两家联姻,就是强强结合。沈敛之可能看不上,但沈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被推着走,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沈敛之那家伙断情绝爱的,利用一下婚姻,又有何不可?
顾识洲拧了下眉,给陈今书打了个电话。
他想起陈今书说的要和江如因吃饭的事情,也不知道吃了没有。
陈今书刚在停车就接到儿子电话了,她笑着接起:“做什么呀?”
“妈,您和江姨,吃饭了没有?”
陈今书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儿子突然反悔了,想一起吃饭了呢。她摆着架子轻哼哼:“哟?怎么啦?后悔了啦?”
“有事儿,您快说。”
“这不是刚要去吃么。不过啊,你就不用惦记了,她和我说南迦今天工作去了,没一起来,就我们俩吃。我想,她不来,你应该也没有兴趣来了吧?”
这话的确是真的。
但顾识洲这通电话的目的还真不是这个。
他把刚才听说了的事情说给她听:“听说沈家要去明家谈沈敛之和南迦的事情,待会您帮我探探江姨的口风吧?看看明家对沈敛之是怎么个看法。”
陈今书忽然一阵紧张,哦?情敌啊?
怎么儿子还没上场,情敌都来了呢?
她蹙眉道:“我就跟你说了嘛,迦迦是个香饽饽,你要是喜欢你就赶紧追求,瞧,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不赶紧着,有你后悔药吃。”
顾识洲苦笑。他哪里是没追求,只是她现在刀枪不入,他只能徐徐图之,并不敢激进,以免适得其反。每一刻他都在想着办法,哪里是没追?
但这时候也没得说太多,他只先拜托好了人,又道:“不如待会您和江姨一起回去看看,我去接您吧。”
不怪顾识洲忽然小心起来,实在是,沈敛之着实称得上是一个值得上心的对手。
陈今书见儿子急了,一时间不知是该觉得安慰还是觉得感慨。她道:“放心吧,有我在呢,妈妈给你做回神助攻。”
顾识洲:“……”
为什么现在他妈冲浪这么快,连“神助攻”都知道了?
顾识洲交代好了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一直想去明家拜访一下,但是他心里清楚,明家知道他和南迦曾经的事情,对他一定是一万个排斥,所以他也只能先按兵不动。
可是这个徐徐图之,那个按兵不动,动作慢成这样,南迦都不知被多少人惦记上了。
他和整个团队在实验基地泡了这么久,几乎没怎么休息过,终于找到实验失败的关键点,准备让实验团队重新实验一次。至于他们,暂且算是得了些时间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顾识洲让他们都回去,他也回了棠园,准备换身衣服去明家。
为了防止他的眼光出现差错,他准备把靳淮予一起上帮忙参谋。靳淮予虽然也不怎么有用,但好歹已经见过了老丈人,多少是有点经验。
给靳淮予打电话的时候,靳淮予以防万一,先问了问事情。
他陪栾念在逛街,刚准备回家。
知道顾识洲要去明家后,栾念推了推他:“那你去吧。”
她是江南的姑娘,声音轻柔温婉。
顾识洲同意,栾念同意,但靳淮予不同意。
他试图拒绝顾识洲:“我在陪我老婆逛街呢。”
栾念瞪大眼,“谁是你老婆?”
靳淮予去牵她的手,她也躲开了。
靳淮予:“……”他咬了咬牙。
顾识洲趁机嘲笑:“行了,栾念都说不是你老婆了,你醒醒吧,你没老婆陪,赶紧来一趟。帮我跟栾念道个谢,回头请你们吃饭。”
栾念听到话筒里的声音了,她温吞吞地说:“不用客气,顾先生。”
靳淮予像是藏着什么宝贝一样,不想让他们过多对话,手搂在她腰上,“我送你回去,嗯?”
“不用,我去喝杯咖啡,先不回去。你去吧。”栾念说起让他走,一点眷念和不舍都没有。
靳淮予替自己感到些许心酸,试图找着存在感:“那你待会点完单给我拍个照,我看看你喝的什么,好不好?”
栾念敷衍地点点头。
靳淮予眯了眯眼,总感觉,她没有他爱她那么爱他?
顾忌着顾识洲还在听着,他不想接着丢脸,只说了一句:“来了,等着。”就挂了电话。
他先送栾念去咖啡馆,上车后,压着她就亲。
“念念,记得想我。”
-
顾识洲等了好半天才等来人,他简直怀疑他不是送栾念去喝咖啡,而是跟着喝了五杯咖啡,喝完才来的。
他嫌弃地扫了一眼靳淮予:“至于这么黏人?也不怕她嫌你烦。”
靳淮予自打和栾念和好后,每次他们打电话过去问他在做什么,永远都是在“陪老婆”。
靳淮予眼神不善地瞪他:“你以为我们是你们?我老婆怎么会嫌我烦?”
她只会用发红的眼睛似嗔似怨、好不可怜地看着他。那眼神,只是一想,欲念便动。
说起来,靳淮予的确是比顾识洲有哄人的经验,是以三年前给他的,句句都是经验之谈。可惜那些话没被重视,如今后悔药都没得吃。
往事不堪回首。
到底还有事求人,顾识洲没再呛他吗,抓紧时间把他带去衣帽间,一套接一套西装地拿出来,“帮我看看,哪套合适见家长?”
靳淮予颇感有趣,“你和沈敛之,什么情况?”
都是申城这个圈子的,互相都知道。真比较起来,沈敛之也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顾识洲和沈敛之抢人,谁输谁赢,那可真说不准。
顾识洲拧紧眉,“沈家下季度有个案子要启动,如果能和明家联手,肯定能稳赚一盘。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能联姻,那肯定再好不过。”
虽然和沈家没什么交际,但顾识洲对这些向来了如指掌。在商场上混,要是只知道自家的事情,那就是等着被吞噬。
靳淮予“啧”了声,“不过你也别担心,明董不是个会牺牲女儿的人。”
顾识洲都还没答一句,他接着说:“除非是他的女儿看上了沈敛之,自己愿意联姻哈哈哈哈哈。”
顾识洲:“……”
靳淮予在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神下,终于学会适可而止。轻咳一声,不再扎他心。他认认真真挑了起来,“哎,你这件肯定不行,黑不拉几的,是去谈判的还是去见家长的。”
顾识洲和靳淮予在棠园捣鼓了一下午,期间有接到陈今书发来的消息:[儿子,我成功赖上你江姨跟着她回家了,你待会准备好了就来接我,我们一起在这掺和掺和。沈家的事情我怕露馅也没多打听,但我打听到沈家今晚的确是要去明家拜访的,你加油啊!!]
顾识洲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原本这条路就不好走,中途多了个沈家,便更是难上加难。
南迦哪里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私底下偷偷准备了那么多,她是知道沈家要来,但是也知道沈家要来和她没关系,是奔着明姣来的。
她在工作室画了一天的画,正开心着今天状态稍微好点了,一回家,还没进家门就看到了好多车。她的笑容缓缓僵住,有点怀疑人生,不是说沈家来人了么?这是来了一大家族的人么??
她有点想转身离开,要不她还是出去玩会吧……
明姣刚出来就看见了她,赶紧躲到她身边:“要命,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这个沈敛之——”
南迦等着她接着说,她却忽然话锋一转道:“里面简直是修罗场现场,顾家,沈家,全都在。”
南迦不明所以,怎么又多了个顾家?什么顾家?
明姣抿紧唇,拉住她的手,“我们今天可能是要共患难了。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不仅同年同月同日生,还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南迦:“……”
南迦:“?”
可是她并不想这么有缘。
她看了眼亮堂堂的屋里,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她迟疑着问:“所以,顾识洲也在里面吗?”
明姣重重点头。
“好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沈敛之和顾识洲之间硝烟弥漫。”
南迦:“?”
什么?
沈敛之和顾识洲有什么关系?
她听得一头雾水。
明姣问她:“你要进去吗?还是出去避避?”
出去避避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并不想见到顾识洲。
可是听完明姣给出的消息,她却又犹豫了。
——那就,还是进去看看吧。
南迦抿紧唇,拉着明姣一起进去了。
明姣一脸惊恐:“……你进去就好了,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跑掉的。”
但是绝望的是,她没能挣脱南迦拉住她的手。
于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明姣,再次进入修罗场。
南迦知道家里很热闹,但在看到里面有多热闹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撼。
首先是她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其次是陈今书和顾识洲,除此之外还有沈家一家——沈父、沈母、沈敛之。
这阵仗,属实是有些大了。
众人原本在说着什么,她一进来,顾识洲就看见了,他的目光柔和下来,看着她的方向。
其他人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也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南迦回来了。
由于明姣和南迦是站在一处的,所以沈敛之并不知道顾识洲看的是谁,可是顾识洲身上顷然柔和下来的变化却是分明至极。沈敛之眸色微深,眸中温度渐渐发冷。
现场氛围被顾识洲和沈敛之手动降温。
南迦一时失语。
这场面,的确是如明姣所说,怎么看怎么修罗,无形中竟是硝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