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与辞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耐心。
从那个周末起,他几乎每天早晚都会给月初霖发微信。
有时是分享一两句生活见闻,有时忙碌,便只道一声早安或是晚安。
他会嘱咐她天凉添衣,也会关心她下雨是否带伞。
字里行间是超出普通朋友的暧昧,又未达恋爱情侣的亲昵黏人。
他的经验太过丰富,知道怎么做能让女人开心。
这些年,又因为年岁渐长,在过去的恣意随性间,多了成熟内敛,实在是个能令人愉快的男伴。
只是,这一次的“慢慢来”,对月初霖来说,显得太过缓慢了。
纪与辞时常开车接月初霖下班,带她到不同的餐厅吃饭,周末也总会和她约会。
一切看起来,都和普通的情侣一般。
可每一次约会,他都格外君子,好像打定主意要“发乎情,止乎礼”似的。
他会与她牵手,并肩而走时,会搂着她的腰,有时独处,气氛到了,还会和她接吻。
可每每她觉得该更进一步时,他又绅士地退开了。
对普通女人而言,这简直是最理想的恋爱对象。
可月初霖不一样。
她早就没了寻常女孩对男人和爱情的美好憧憬。
她想要的,不过是片刻的满足和暂时的愉悦。
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对所谓的安全感就更没追求了。
她对现在不深不浅的状态有些犹疑。
这天周六,纪与辞邀她作为女伴参加一场酒会。
是半私人性质的,大约三四十人,月初霖以前也没少跟他参加过,因此没犹豫便答应了。
下午,纪与辞准时来接她。
“给你准备了礼服。”
一上车,纪与辞就将一只精美的盒子递给她。
一件深蓝色吊带小礼裙,一双缎面裹踝高跟鞋,还有一对珍珠耳坠。
看标牌,都是比较新锐的设计师品牌,设计感十足,价格也不算太高,四位数,都在她日常能承受的范围内。
连送衣服首饰都这么恰到好处。
汽车启动,月初霖系好安全带,盖上盒子抱在膝上,一抬头,就见纪与辞正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那种带着温柔情愫的眼神。
“怎么样,我挑得应该不会太难看吧?”
月初霖不着痕迹地错开视线,笑道:“你的眼光,总不会错的。”
纪与辞的公司主营奢侈品贸易和管理,在这方面,他的确算半个行家。
“喜欢就好。给女士挑选衣服,实在很让人伤脑筋,我请教了公司的两位设计师,犹豫好久,才选了这一套。”
月初霖听着他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用心,忍不住半开玩笑道:“那我要是说不喜欢,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用心?”
纪与辞立刻道:“没关系,我一共准备了三套,不喜欢的话,就换其他的。”
他说着,转头认真地看她一眼。
“初霖,我总会做到让你满意。”
月初霖笑了笑,没回答,扭头看窗外不住后退的高楼大厦。
大概觉得气氛有些沉默,纪与辞打开了车载广播。
财经频道,正播一期专题报道。
“……据最新公开信息显示,森和集团于今日新拍得位于城南龙背山的一块土地,面积逾万亩,将于明年年初投入开发。”
居然和森和有关,月初霖忍不住多听了两句。
纪与辞有些抱歉:“平时我听财经类广播比较多,如果你不感兴趣的话,就换了吧。”
月初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摇头道:“听一听也没关系,森和也是我们公司的客户之一。”
广播还在继续。
“……此项目与森和位于S市的另一重点项目形成呼应,将由集团新晋接班人郁驰越主持……”
“……时年二十四岁,备受瞩目……天之骄子……外界同样忧虑颇多……过于年轻,经验不足……”
内容逐渐从森和的新项目转到郁驰越身上,似乎要透过这位新晋接班人来看整个森和集团的未来发展。
月初霖这才想起,已经有一阵子没听到过郁驰越的消息了。
那天之后,他没再主动出现,她也已经彻底将森和的工作交接出去。
要不是忽然听到广播,她都没意识到已经这么久了。
“郁家……到底是不是接班人,还不一定呢。”纪与辞听着广播里频繁提起的“新晋接班人”几个字,不由道。
“怎么会?郁驰越不是郁启鸿的独子吗?”月初霖有点诧异。
第一次接森和的工作时,她略微查过点公开资料。资料显示,郁驰越是独子,他父亲郁启鸿也是独子。
“不是独子。”纪与辞摇头,“他父亲郁启鸿当年和苏家联姻前,就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断,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比郁驰越小七八岁吧,因为他母亲一直没能进门,郁家对外自然也不承认还有这个孩子。”
纪家虽然比不上站在富人阶层顶端的郁家,但也算富贵两头都沾点边的家族,这些事自然知道得不少。
月初霖想起那天韩介衡说过的郁驰越有难处,也看过心理医生的话,又想起郁驰越和他爷爷通话时生硬的态度。
不知是不是和他家里这样的情况有关。
纪与辞见她不说话,不知想起来什么,解释道:“初霖,你别多想,这样的事虽然不少,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这么做的。”
月初霖心中一动,立刻有种异样的感觉,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
果然,就听他说出下一句:“至少我不是那样的人。”
月初霖扯了扯嘴角,看着窗外忽快忽慢地后退的车辆与行人,有各种各样的情侣拖手压马路。
“我知道。”她将视线从那些年轻男女身上移开,望着前方的车流,笑得漫不经心,“当初你要订婚的时候,我们就直接分手了。”
纪与辞大概听出她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说。
车一路开到造型处。
今天的场合还算随意,因此造型师只给她稍微打理一下发型,化了一层淡妆。
月初霖天生一张立体浓艳的脸,不必太多修饰,光是如此,就已教人移不开眼。
等她换上小礼裙,戴上珍珠耳坠,从更衣间里出来时,纪与辞再绅士,眼神也不由黯了几分。
“怎么样?”
月初霖站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恰好让纤瘦的腰身和饱满的臀乳曲线展现出来。
纪与辞就站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她一双画了眼线的媚眼从镜子里直勾勾地引诱他。
会员制的地方,周围没有其他人,这冲击力又太过强大。
他没忍住,走到她身后用身体贴住她,双手轻轻搂着她纤瘦紧致的腰线,低下头。
轻柔的吻落在她裸|露在小礼裙外的肩背上,又顺着脖颈一点点上移。
宛如蝴蝶翩飞。
她软了半边身子,脑袋微微歪向另一边,方便他的亲吻。
两人的目光始终在镜中胶着。
她的眼里沁出迷离的水光,呼吸也变得浓烈起来。
“阿辞。”一只手轻轻按上他的侧脸,细细抚摸,“今晚去你那里,好不好?”
纪与辞脸色一滞,随后闭了闭眼,慢慢抚着她站直身子,重新退到两步外。
“初霖……”
他温柔地望着她,语调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低沉缱绻。
“我想好好对你,所以,以后,好吗?”
月初霖一手扶在雕花的镜框上,迷离的眼逐渐恢复清明。
她没回应他的话,只是整理了一下裙子,冲他自然地笑了笑,道:“好了,走吧。”
不知为何,纪与辞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流走了。
酒会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无非是一群有或多或少交情或利益牵扯的人聚在一起,分享信息,互通有无。
月初霖尽职尽责地扮演了个花瓶角色,不跟在纪与辞身边的时候,随意和同来的其他人的女伴聊两句。
这些女人中,既有跟着老板来的干练助理,也有关系不清不楚的情人,可为了安全,大家都自觉地将话题局限在时尚八卦和衣服化妆品中。
唯一的新鲜事,是在酒会的后半程,意外遇到了韩介衡。
他是一个人来的,见到纪与辞身边的月初霖时,颇有些意外,随即眼神就有点一言难尽。
趁着月初霖一个人到露台抽烟的时候,他跟了过去。
“月小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月初霖将烟圈吐进黑夜里,转头冷冷看他一眼:“韩总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也没什么。”韩介衡也点了一支烟,一手插兜,斜靠在栏杆边,“就是感叹月小姐的行情真好,阿越不过被集团的事绊住了一阵,月小姐倒已经找到了下家。”
这话着实有点难听。
月初霖嗤笑一声,将指间的烟拧灭在洁白闪亮的细沙里。
“韩总倒也不必这么说。挑男人,经验技巧和耐心脾气,两头总得占一个吧?难道韩总找女人,不是找漂亮听话的?”
韩介衡被呛得哑口无言。
月初霖没再理他的脸色,转身重新进了室内。
纪与辞见时间差不多,恰好打算离开,见月初霖从露台上回来,指指韩介衡:“你认识韩介衡?”
月初霖耸耸肩:“算不上吧,公司老客户。”
纪与辞不再多问,带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