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歪门邪道

许康轶和花折掐着时间,在四方馆里按照大楚的礼仪,从容不迫的正在接待西洋的外交使团,本来是打算接待之后直接去找凌安之的。

许康轶和四方番国打交道,奉行以己为中心,传播文化为原则,总体上来说几年来取得的成果不少。今天也是,接待了尼基国的使团,尼基国想要学习大楚的犁地方式和文化,作为礼尚往来,在四方馆里拿出了本国的稀奇小玩意儿作为礼物。

尼基国的使者身材高大健壮,有礼有节的同时还带着番邦的热情奔放,他先是拍拍手,将一架西洋的排琴抬了上来,汉化说的还不错:“陛下,我知道你们国家,乐器也有琴,可是也就是一些弦子,发不出太多音节来,这是我们西洋的排琴,弹起来声音非常美妙,会让你更快乐的。”

花折礼部尚书,本来一直站在一旁执行外交礼仪来着,看到排琴就笑了,这种琴他小时候在夏吾就练过,只不过许康轶更喜欢听一些丝竹琴弦声,玩得少罢了。

许康轶站起身来,稳稳当当滴走到了排琴的旁边,伸手抚了一下琴键,确实声音融冰化玉,游响停云,他平静说道:“此种琴大楚名门望族已经使用了多年,每逢大典皆有伴奏,确实音质很好,可朕觉得,终究少了些文化底蕴。”

尼基国来使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一向以排琴为荣:“这不可能,你们可能是弹奏的不好。”

许康轶一拂广袖:“在座的花尚书,就可以弹奏此琴,来使可以听一下,之后再下结论。”

花折心中暗笑,许康轶现在的立场是扬大楚国威,所以死鸭子嘴硬,整个大楚国,能弹奏排琴的,也就是他花折了。

尼基国刚才见礼的时候,就觉得花折谈吐优雅,华丽高贵,而今看花折冲他微微一点头,行云流水一般就演奏了一首曲子,花折玩弄乐器,和凌安之玩弄长戟一样,是另一门绝技的另一座高峰罢了。

听到犹如天籁一样的琴音,尼基国使者有些个目瞪口呆的意思:“大楚国果然是文化大国,花尚书日理万机,还能有时间学习乐器,弹的太好了。”

花折有时候闲的发慌,轻描淡写:“雕虫小技,但手熟尔,过誉了。”

尼基国使者凝眉想了一会,又说道:“大楚国程朱理学,儒家思想确实这些天让我们非常惊叹,不过,我们觉得,寸也有所长,比如我们国家的数学,就非常发达,比大楚先进很多。”

这个问题,其实许康轶也注意到了,大楚崇尚文治和武功,可一旦到了想要精密制造一些物件的时候,就经常卡住了,归根结底,是因为算不准,算不准的话图就画不精确,图纸不精确制造起来费力,他已经把一些计算方法安排了下去,在太学中开始教了,可一口也吃不成一个胖子。

使者看到许康轶一时没有搭话,便觉得可能是摸到脉了,外交嘛,讲究一个平等和礼尚往来,当即献宝似的又拿出了一个小物件,花花绿绿的颜色还不少。

使者举着这个小物件,向许康轶介绍说:“大楚国尊贵的陛下,这个小盒子叫做魔术方块,只有通过精确计算的方式,才能使它每一面的颜色全变成一样的,其实可以体现一个人的数学水平。”

花折笑了,几步走了上来,伸手将方块接过去,伸长手在手掌里看了看,稍稍冥想了一会,只见长指翻飞,别说,一会功夫,还真的还原了,花折将魔方交还给他:“此小物件有规律可循,好似不难。”

“花大人,”尼基国使者有备而来,知道礼部尚书算是一国的大官了,给花折行了一个礼:“你刚才拿着的,只是三层的魔术方块,还有五层、七层、九层的魔术方块,如果不会计算,单凭借规律,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还原的。”

说这话,他拿出一个大点的魔术方块来,只见每一面上横九竖九,看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好多颜色,当场在两只熊掌里一顿揉搓,不大功夫,还真的还原了。

花折心中苦笑,他确实还原不了,不过也不能掉了面子:“尊史确实手速很快,魔术方块这东西,要娃娃们从小开始玩,才能玩得好,我小时候没在此道上悟过,这个九层的魔方,我没有经验还原不了。”

他顿了一下,和风细雨的看了一眼许康轶,笑道:“不过,我们大楚三五岁的孩子,有的也能把此方块还原。”

尼基国使者对自己玩魔术方块相当自信了,他不仅算得快,而且手速也快,他觉得花折是在吹牛,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到:“花尚书,如果大楚国有这样的孩子,三岁五岁的,能还原九层魔术方块的,烦请给我当面演示一下,我也开开眼。”

他右手搭在左边肩膀上,向许康轶和花折行礼:“大楚国尊贵的陛下,我这次来,也是想和贵国做一个文化交流的,除了魔术方块,我们还带来了少年杂技团和马术大家,想要比试会友,请陛下答应我们合理的要求。”

花折笑:“贵使说的这些,我们大楚国打小重视,您若想比试,到时候就让我国三五岁的孩子挑战一下。”

见完了外交使臣,许康轶带着花折,两个人溜溜达达的乘着一辆马车,往京郊的水库来了。

许康轶摇着玉柄的折扇,给花折也扇扇风:“尼基国说要比试马术和一些小杂耍,说叫做结盟赛,马术还好说,可杂技我们大楚没有,怎么办?”

“杂技也不难,我看京郊寺院的小和尚们全可以拉出来演示一下;马术小太子就可以。”花折享受着陛下的殷勤照看,一派舒服惬意。

许康轶觉得那个小盒子还有点意思:“铭卓,那个魔术方块我在脑海中也想了一下,不会计算的话,可能真的无法还原。”

——他就属于不太会计算的那个。

花折点点头:“我小时候在夏吾上课的时候被教过几次,不过我也只是知道大致算法,具体怎样做,还要去问国子监和太学。”

许康轶本来撩开车帘向外看,听花折这么说,把头转了回来:“国子监和太学里,没有三五岁那么小的孩子吧?”

花折伸手给许康轶整理了一下衣领,又顺手紧了紧他鼻梁上的水晶镜,一副没太当回事的样子:“我们现在,不就是要去见三五岁的孩子吗?”

“铭卓,那个是三五岁的孩子吗?你这个属于作弊,”许康轶憋不住乐了:“再说了,凌安之能同意吗?”

花折往许康轶身上一靠:“只要康轶开口,他就能同意,而且,养孩子也不能只教孩子玩吧,溺爱太过。”

小凌岳可不白给,虽然正常的时候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三岁多幼童,可不正常的时候,可是什么事全在眼里和心里的凌霄,比如,前一阵子在御书房陪了他一会,看他批改的奏章关于安西税赋的问题,他漏批了一个县的粮补,小家伙一声不响的就给他挑出来,放在台面上了。

——有时候听孩子一句“皇舅舅,”他深觉头皮发麻,自己责任重大,别的不说,皇上干不好的话,连孩子都瞧不上他。

等他们到了水库,见凌安之已经抱着孩子坐回了船上,小财迷余情忙完了生意也来了,凌安之在画舫里带孩子,她拿着鱼竿穿着一身利索衣服坐在船舷上舒舒服服的钓鱼。

“余情这个娘当的真是又开心又轻松,”许康轶看到妹妹摇摇头:“走,我们也去水库里钓鱼摸虾。”

他们也玩兴大发,两艘小船在水库里汇合了。

凌安之依旧高瘦,肩膀雪白在艳阳下似乎反光,他背对风来的方向坐着,小凌岳就躺在他怀里,身上盖着毯子,身子到底还是小孩,折腾了一下午已经累透了,被照顾着睡得正香。

许康轶依旧话不多,凌安之听花折三言两语把要小西北去比试一下九级魔方的事情说完了,低头看了孩子一眼,踌躇道:“先不说是挑战,可能有几个项目;单说那个魔术方块,又要先学,又要去拧,还要去算,太难了,弄得小西北太疲累了。”

花折已经料到他这个反应,慢慢解释:“他是会的,我以前在北疆和他一起弹琴品茶的时候,看他一边想事一边无意识的扭过,基本还原就在顷刻之间。再说了,安西军费那么乱,他要不个是精打细算的,能和宇文庭把安西军的一盘帐算开吗?”

大人正在争争讲讲,睡眼惺忪的孩子被吵醒了,睁开了棕色的大眼睛长睫毛四肢伸展的打了一个哈欠:“皇舅舅,干爹,你们两个怎么才来呀?”

“醒了?”花折就在等着他醒,伸手在袖子里把九层魔术方块拿了出来,在小西北眼前晃了一圈:“小霄来,这个方块你现在还会玩吧?”

小西北面露好奇之色,歪着小脑袋看了一眼:“啊…”

许康轶看了看顷刻间表情被冻住的花折,被逗得哈哈笑:“你还是选一个小西北清醒不正常的时候吧;别上了场,再问问方块能不能吃就热闹了。”

凌安之的血脉,小孩的本体,以及外入的英灵,三者要统一在一起,还要一些时间才行,所以小不点有时凌霄有时凌岳,确实有些混乱,照顾起来也和其他的孩子截然不同,凌安之、余情、花折、许康轶等人对孩子也要看情况行事。

“皇舅舅,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小西北趁机拍马屁。

“那当然了,”端着鱼竿的余情把脑袋伸了过来:“那可是你娘这个小美鱼的哥哥。”

小西北摇头晃脑:“可是我觉得你前晚躺在干爹腿上叫他花郎的时候笑得更好看,”小东西顿了一下,找合适的词:“比翼王府里的芍药花都好看。”

许康轶瞬间笑容凝固,石化了。

“哈哈哈哈,”余情和凌安之差点笑出了眼泪,小西北是故意糗他皇舅舅的吗?

余情阴阳怪气狂笑着讽刺:“小哥哥,含蓄两个字怎么写?”

接着放开鱼竿转向凌安之模拟起那个场景来,嗲声嗲气:“花郎,好哥哥,康轶弟弟和宫里的芍药,孰美?”

“你们要恩爱别在我儿子面前显眼,”别上梁不正再带歪了孩子,凌安之不能让许康轶行为检点些,憋回了笑向花折瞪眼睛的底气还是足的:“你们在一起多少年了,还花郎?我看是色狼!”

小西北觉得干爹瞠目结舌,许康轶红透了耳朵,大帅和娘亲笑弯了腰太好玩了,忽闪着大眼睛又学了一段他爹,他像凌安之一样虎着脸:“小黄鱼儿,你再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信不信我今晚不卖肾了?”

“啊?小西北,自己爹娘的私房话不能向外说呀,”余情哭笑不得,果真是童言无忌。

小西北捏着嗓子翘着兰花指又学他娘:“三郎,夜深人静,不见你也可以,可我还是想见独眼先生。”

——连凌安之觉得面色都开始发烫。

花折笑得滚进了许康轶怀里:“凌兄,谁是独眼先生?”

凌安之:“咳,小西北,你听错了,我只认识四眼先生。”

小西北人来疯:“我在浴池还学了一段曲呢。”

“唱来?”许康轶绷着脸,能转移话题总是好的。

小西北唱得认真:“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肚肚软又绵,肤塞欺白雪。中间一段情,露出风流穴。”[1]

“哈哈哈哈,”听着众人按捺不住的狂笑声,许康轶刚叹道:“虽然长得不像,可这学邪门歪道极快的样子绝对是凌安之的儿子。”

却突然听到“哎呀,噗通”一声。

大家马上回头,小西北紧张叫道:“不好了,我娘掉水里去了!”

大家全顾着笑和互相揶揄,余情忘了自己坐在画舫的船舷边上了,笑得得意忘形,一下子落了水。

作者有话要说:[1]引自西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