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花氏宝树

田长峰、陈恒月最开始没反应过来金斑点是什么,愣了愣才想到是王爷暂时寄养在太原余家的那条砚台大小的斑点小狗,当即众人哄堂大笑。

只有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元捷,冷着一张脸道:“王爷,花大夫说的事情万万不可。”

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之后,他大义凛然:“买金斑点的时候,花大夫花了一万两银子,二阴毒的信誉哪里值一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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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长峰和翼王深聊一次,深感无地自容——

田长峰和宇文庭被免了社稷军军官的时候,身上的箭伤还没好,许康轶晾了他一个月,终于某一天清晨,为了巡视新拿下的小山口,“顺路”进了戴罪领兵的田长峰的中军帐。

两个人寒暄半天,终于步入了田长峰心中惴惴然的正题。

许康轶挥退左右,身边只留下元捷倒茶:“田将军,最近你的伤怎么样了?”

前一阵子天气炎热田长峰感染严重,后背烂成了一块蜂窝煤,花折对他的治疗依旧如故,当时皱着眉头看了两次,思虑了小半个时辰,完全换了常规药物,这才算是止住了溃烂。

田长峰心中有些忐忑,屁股搭着椅子边,不过表面上落落大方:“谢王爷挂心,花大夫妙手回春,已经大安了。”

许康轶坐的和标枪一样直,端着茶盏慢慢饮用,水晶镜后的眸子如同墨染了一样黑到深不可测:“花折医术高超,当年为本王求医问药,救了我数次。现在统管军内医药,军中医药调配充足、用药精准,社稷军将士受伤后死亡的人数降低了一半,军中从未有过疫病,他这算是救人于无形之中。”

田长峰静口不语,愿闻其详。

许康轶话锋一转,嘴角似勾出一个笑,脸色又冷了下去:“他有能力救人于无形之中,就也能力杀人于无形之中,想做什么事,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在我这里留一个小人佞臣的名声,只要他不尽力救治,或者略施小计下毒即可。”

田长峰有些惶恐,突然想到花折要暗害了他简直太容易了:“王爷,这…花大夫一向看重社稷军的大局,怎么可能为此等小人之举?”

许康轶觉得田长峰有时候心里糊涂,钻牛角尖:“你明知道他目光长远,顾全整局,不会害你,又怎么会被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的便会相信他对你不利?”

田长峰流汗浸透了伤口的纱布,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当时此念头也在心中闪过,左右不过想趁着自己有用斩些后患罢了,他没想到翼王能直接挑明了这件事,唯唯诺诺道:“当时确实是怒急,未想其他。”

许康轶神色肃然:“你可知道,多年来,我几次问起你当时要杀他的细节,他均是一笑置之,说当时你也是各为其主;不光是你,花折多年来从未因己之私进过任何人一句谗言。”

——花折也不用进什么谗言,看谁不顺眼自己直接就做了。

田长峰面有愧色,不敢再说话。

许康轶看他不敢说真话,索性说明白田长峰担心的争点,声音严肃:“田将军,大帅收兵权,也是为了本王,社稷军逐鹿中原,一个拳头出击尚且千辛万难,如果内部不能形成合力,必然兵败,届时一损俱损,焉有你我的命在?你是以为我对你已经心存芥蒂,故意夺你的兵权吗?”

田长峰兵权节节失去,确实心中不安从此而起,他是聪明人,看到许康轶已经将话挑明,直接捏着自己的手腕说出了心中的为难之处:“王爷,您现在和凌帅对北疆军的控制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了。”

许康轶将茶一口饮尽:“长峰兄,控制北疆军的原因有四:其一,你我起兵之时,应该便知道是拥我为王;其二,你我心知肚明,没有凌安之我们不用起兵,因为连潼关都出不来,大帅不可能没有三军的完全控制权,指挥权的核心确实在凌安之。”

他看田长峰面色发红,似有愧色,放慢了口吻:“其三,凌安之控制北疆军,也仅是他和我在控制,可曾容过其他人染指?其四,长峰兄,是我必然要收兵权,而且不仅收的是北疆军,还有安西军,只不过安西军过度平顺没有异响罢了,怎么可能是针对你?”

田长峰深觉自己心胸狭隘,赧颜低头道:“王爷,我小肚鸡肠,未从天下大势着想,钻了死胡同,请王爷责罚。”

许康轶也没怎么怪他,花折能轻易看透的事,是因为花折曾经无限接近过那个位置,站得高当然看得远些。田长峰半生为北疆军操心效犬马之劳,把握住北疆军已经是人生的制高点,关心则乱。

许康轶想到皇兄生时对田长峰的倚重,伸手按在田长峰的肩膀上叹道:“我皇兄弥留之际,最后见到的人是凌安之,当时生死相托,让他助我,只不过他当时效忠陛下,未敢答应。您和大帅,基本算是托孤的重臣,是左右手,千万不要被奸人利用蛊惑,否则悔之晚矣。”

“花折是夏吾国有继承权的王子,有利益关系的人想方设法的害他。长峰兄是我皇兄曾经的肱股之臣,对我兄弟二人多年来用行动展示了忠诚,本王还需要长峰兄帮本王维持全局、保持平衡,若有他日,长峰兄就是托孤重臣、开国功勋,共享太平,岂能因奸人挑拨而惶惶不可终日?切莫被他人琢磨了心智,利用了去。”

田长峰已经翻身跪在了地上,红头胀脸,一连喘了几口气才开始说话:“王爷磊落坦荡,我已经知错,天下以后是王爷的天下,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谢王爷明示,谢王爷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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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议事时,宇文庭和田长峰由于“戴罪领兵”做得不错,全部官复原职,重新换上社稷军大将军的紫袍官服。许康轶看着众人皆为宇文庭、田长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得有军官领兵打仗啊。要不两个下等兵指挥千军万马打仗,成何体统?

许康轶平淡地说道:“我觉得此批武将的官服设计不错,挺好看的。”

花折一身箭袖深蓝便装,贴边站在议事厅的台阶下看热闹,这种大规模的议事花折定期参与,今天本来也不想来,是早晨被许康轶叫了来。

陈恒月笑:“王爷,我看紫袍终究还是不够鲜亮,朱红色的文官官服看着更精神些。”

许康轶看着台阶下站着七长八短、高矮胖瘦的文官,开玩笑道:“没看出来。”

田长峰和宇文庭私下已经喝过酒尽弃前嫌了,男人嘛,王爷都能低头来解释缘由,他们两个还有什么好明争暗斗的?此时比之前任何时候感情都好些,田长峰心中一动:

“王爷,衣服好不好看,还是要看谁穿在身上,这殿上宇文将军器宇轩昂,正是武将最好的时候,当然把文官都比了下去;不信你找一个标准的,试一试文官的官服,就知道哪套衣服设计的更好了。”

许康轶好似玩心已起,伸手随手指了一下花折:“只花折穿着便装,就让他试一下吧。”

花折转着眼睛四周看了看,心想我披麻袋片也差不到哪里去,让我试属于不公平竞争,有用吗?

不过既然翼王说了,就随性着闹一闹。

果然花折换上朱红的文官官服犹如花氏宝树,高贵典雅,红色的衣服更映照得他齿白红唇,明眸善睐,他被大家嘻嘻哈哈的看了两圈刚想把衣服脱下去,就听到坐在上边的许康轶发话了——

“花折负责全军药物,对军备多有研究;借得夏吾骑兵匡扶社稷;为社稷军存粮几百万石;且常有奇谋;依本王看,这官服就不脱了吧?当一个辅谋军国如何?”

花折当即眼睛睁大,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王爷,我只能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敢穿着高级文官的官袍?”

许康轶眸中含着浅笑,看着好似是被气氛感染了,花折穿上官服更显阳刚之气,好看!目光在台阶下数十名官员的脸上流连了一圈:“也别只能本王自己做主,大家的意见如何?”

王爷都发话了,花折也是德配其位,谁还能说个不字?

宇文庭第一举双手赞成:“社稷军军费,花军国多有支援,另外全国各处,布下了粮仓战马无数,当然名至实归。”

陈恒月当即抱拳一本正经道:“王爷,花军国功劳无数,王爷如果再不封赏,有赏罚不分明之嫌。”

花折在朝堂下跺脚转了几圈,想到梦境心下忐忑有点闹心,觉得自己着了许康轶的道了:“王爷,战时繁忙忧心,我以您和众位将军身体为念,不想太过分心,且官位空缺不多,比我能者多矣,王爷还是封给更适合的人吧。”

田长峰心中的石头已经落下,他早参透了翼王的意思,不再听花折推三阻四,当即捻着下巴上的胡茬笑对花折:“花军国,您常有奇谋,封此官职乃名至实归,恭喜花军国。”

“贺喜花军国。”

“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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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命,逃不得。

一直到了晚上花折还在想着这事儿,换上了长袍坐在了许康轶的案桌边,玩着许康轶的一只手向许康轶抱怨道:“康轶,我知道你是看我没有官身,有时候不好自保,可若琐事缠身,影响我照顾你。”

许康轶明白花折最喜欢和他腻歪,对他照顾控制的欲望太强,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才好,他伸手臂搂着花折,心有所想:“铭卓,不能因为你愿意牺牲和付出,我就当做一切理所当然,我不只信你、爱你,且要敬你,你应该有的,还是一定要有。”

“…”花折以前还真不知道老和尚似的许康轶这么多甜言蜜语,等等,他好像听到最想听的那个字了,爱我?他扑棱一下子翻身贴在许康轶身上,眼睛亮的吓人:“康轶,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许康轶笑:“那个字我一辈子只说一次。”

花折一伸手死死抱住他,心都要化了:“那就快说,我等着听呢。”

许康轶将笔一搁,凤眼一挑:“我已经说完了。”

花折不依,当即摇晃他的肩膀:“我没听到,要再听一次。”

许康轶耍赖:“我忘了。”

花折翻身而起,抬腿就跨在许康轶腰上了,坏笑道:“别赖皮,在椅子上来一次和说一次之间选一个吧?”

许康轶靠在椅背上,直接和花折面对面了:“…真忘了。”

花折看他耍赖得认真,估计是吊他胃口,一探手就固定住了许康轶的后腰,让他在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许康轶领口都开了,伸腿顶了顶他,嘴角带着笑,被绕进去的次数多了,许康轶也学聪明了:“估计你什么也做不成。”

他侧了侧耳朵:“元捷刚才说余情来了,要和我们盘一盘社稷军的军备。”

军中耳目众多,诸事繁杂,能在一起偷闲耳鬓厮磨一会,已经是奢侈,花折怏怏然的不想起来,和许康轶唇齿相依的吻了好一会,才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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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罪月和相昀看住了长江沿线,江南勤王的军队“伤亡惨重”,全需要休养生息,朝廷一不出钱二不给兵,只出政策,江南的各路诸侯现实通透得很,现在无人愿意力战。

楚玉丰虎视眈眈,和武慈杠上了,直接带领社稷军在河南沿线和武慈貌似要打一个你死我活。

不过武慈现在已经没有在河南与社稷军决一死战的心情了——山东已经失守,河北京城告急。

他眼看着济南府投降,眼看着江浙军作战不力受阻后变成了观望,本来是要围剿凌安之、裴星元的孤军,全不想自己派出去的西南社稷军才是孤军。

一股从未有过彻骨的孤独环绕在武慈心间,这些审时度势的小人!

他气得肺管子都疼,一边仰天哀叹着:“无人报天子”,一边虚与委蛇的和楚玉丰争斗,实则主力已经绕道了与河北驻军配合,此时河北是京城最后的防线了,和他的西南军加在一起还有主力近五十万人,拱卫京师、守住河北和东北,成了他近期最大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