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肝胆如雪

凌安之觉得此事确实需要解释,别人再解释下去全是越描越黑,他放下酒杯和颜悦色道:“此事过于复杂,解释起来一言难尽,以至于有了误会。”

凌安之开始说起不为人知的来龙去脉来:“其实在我还是西北侯的时候,家族蒙难的事情估计全天下皆知,后被仇家引入了蒲福林雪山,余情正好在文都城随我一起进山,和我一起被困在了山洞里,后来我悲怒交加差点病死在了雪山中,是余情冒死将我救起。”

“我从军后本来立志不想娶妻,可那时候对这么机灵仁义的姑娘割舍不下,病愈后前往太原,就已经和余情私定了终身。”

许康轶抱着肩膀暗暗点头,如梦方苏,比他能想到的还早些,怪不得当年凌安之在训练太原军的时候,不愿意在太原见他,估计是怕被看出蛛丝马迹。

再想到凌安之在整顿中原军的时候,余情号称和他一面也没有见过,却经常假托有事夜不归宿,他总无条件相信自己妹妹确实有事,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是去会奸夫了呢?平时余情对他这个小哥哥亲昵有佳,可和凌安之的事主要就是为了瞒着他,女大不中留阿。

凌安之在他面前还是一副浪荡公子样,真是演戏的好手,当时把他和火眼金睛的花折全瞒过了,不去唱戏太可惜了。

贺彦洲根本不想听这些陈年旧事,他借着酒劲,一伸手就揪住了凌安之的衣领:“一派胡言,纵使是私定终身那也是三年多前的事了,余姑娘和我们家将军正式下聘是在前年过年的时候,距离现在不到两年,和你凌大帅没什么关系了吧?”

田长峰、楚玉丰、陈氏兄弟全捏了一把汗,余情既然和凌安之木已成舟,就是没顾忌裴星元的颜面,这被当众挑出来,裴星元的面子往哪搁?对凌安之咄咄逼人,要是逼出了凌安之的火气,酒已经半醉,如何收场?

宇文庭对凌安之向来是敬重呵护,见贺彦洲如此不识时务,不由得心头火起:“贺彦洲,你以下犯上,想做什么?”

贺彦洲是豁出去了,要不裴星元连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都捂不住拱手让给了凌安之,让外人怎么评判?是太无能、还是太谄媚?

凌安之倒是放得下姿态,无视贺彦洲揪在他领口的手,直接给裴星元倒酒,笑答道:“这便是我要感谢裴将军之处…”

贺彦洲一句话也不想听他说,在座的谁不知道凌安之舌灿莲花,编起故事来环环相扣,最能忽悠别人,直接揪着他的领子狠狠的一推他:“谁想听你胡说八道?”

连凌安之都没想到贺彦洲喝了点酒能这么混,为了表示感谢的诚意他本身也没什么防备,直接自己被推了一个趔趄不算,领口直接被扯开,脖子上的玉坠皮绳被扯断狠狠撞飞了出去——

翡翠质硬,最容易摔坏,凌安之平时从来小心翼翼的轻拿轻放,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如果玉坠破碎的话——玉坠中那汪水胆肯定含不住了…他多少个心里过不去的日日夜夜,全是盯着水胆才给他一丝坚持的念想。

凌安之从来不知道自己能瞬间这么紧张,被吓到魂飞魄散心里哆嗦,“哎呀”了一声整个人横扑了出去,可惜玉坠去势太强,凌安之骤然之间也使不上全力,直接看玉坠“咚”的一声砸在了柱子上。

凌安之双目睁大,肝胆俱碎,像个受惊的猫一样全身汗毛全炸了起来,总算在玉坠从柱子上落地之前伸胳膊攥在了手里。

许康轶和花折觉得多年来从未见他这么不加掩饰的紧张,互相看了一眼觉得非常意外,两个人不由自主的跟着直腰站起来,看凌安之在紧张什么。

见玉坠只是掉了一个茬,其他的地方还完整没有破碎,凌安之明显心里落下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眼中两道寒光射向贺彦洲,目光如电,其中杀机四伏。

军中最讲权威,凌安之统领军队多年,从来说一不二,还没有属下敢触过他的霉头。

许康轶有些心惊,他担心无法收场,刚想说话,花折眼尖,却看到凌安之目光一闪,杀机变成了刚才一样的赔罪目光,花折暗暗捏了一下许康轶的手臂,让他静观其变——

凌安之从地上爬起来,小心谨慎的把玉坠揣进了腰间的荷包里,回到席间时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让众人以为刚才是一瞬间看错了。

他继续倒酒解释:“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是要感谢裴将军。那时候许康乾还是毓王,登基之前先是要清除异己,我首当其冲;为了打击侮辱翼王殿下,许康乾要将余情收进王府当一个妾室。”

“当时情况紧急,余情当然不愿意,不过如果说是我和私定终身,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只能让局势变得更坏。为了能让毓王打消念头的,估计全天下的男人中也只有裴将军了;情急之下余情求助于裴星元,星元顶了这个未婚夫婿的帽子,才算是能够保全了余情的清白,我不胜受恩感激。”

在座所有人,包括许康轶和花折在内,今天才明白其中关结,不由得恍然大悟。

贺彦洲和严宇听着半信半疑,看向裴星元,见裴星元点头,才算是信了。

凌安之酒已经斟满,别的全次要,别让军心动摇才是第一位的,裴星元带着人新来乍到,他如果不放低姿态,往轻里说让人家日子以后怎么过?往重里说就算裴星元没有二心,他手下那些山东军就全没有二心?

——而且裴星元确实对他和许康轶有恩,全是再生之德。就算是趁人之危占了小黄鱼儿点便宜,可全是男人,能悬崖勒马尊重余情就实属不易,毕竟人家要求娶余情,也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得让人家把心结解开,他先敬贺彦洲和严宇:“两位将军一心护主,为裴将军考虑周全,让我想到了凌霄,这三杯,敬这些忠心不二的将军们。”

贺彦洲和严宇拿着酒杯面面相觑,听着确实像是实情,余情来找裴星元的时候,全是三更半夜,一看就是事出紧急,可这酒还是不知道喝还是不喝。

凌安之把酒当水,三杯瞬间已经一饮而尽。

凌安之再拿三杯:“余情之事,我作为男子,却没有给大家在明面上一个交代,是我考虑不周,办事不牢,我自罚三杯。”

见他三杯又尽,贺彦洲还是生气,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演戏的好手,人前示弱猪吃老虎。”

裴星元已怒,双目微瞪喝令贺彦洲:“大帅怎么会拿凌霄出来演戏,不可再胡言!”

裴星元礼数周全,也怕场面再控制不住,转身向凌安之弯腰赔罪:“我治下不严,以后定不许他们再喝酒了。”

凌安之十杯酒依次排开,端起酒杯向裴星元行起双膝跪拜礼:“裴将军,当日兰州城外,你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了一次瞒天过海,让凌某人还有两世为人的机会,大恩大德,铭记在心,今日再说谢谢也应该不晚,这十杯酒谢星元哥哥的救命之恩。”

裴星元大惊失色,一步跨到他面前拉他一下没拉起来,直接和凌安之对跪下来:“大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可行此大礼?折煞星元也。”

见凌安之和裴星元俱肝胆如雪,不会以怨忘德,在座各位俱心中有感,两男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甚至意气用事玩命者也有。

凌安之身为大帅,和余情本就是故交,大可以不必如此低三下四,裴星元如此聪明;自然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围,为了面子也可以装几句大度,让颜面更好看些,可二人却能把态度全低到尘埃里去,不是惺惺相惜,但求同心协力是什么?

裴星元当然不可能让凌安之自己独饮十杯感谢的酒,两个人连碰十次,各自豪饮十杯全下了肚。

贺彦洲根本不太买账,直言不讳的激他:“凌大帅,你这是惺惺作态,收买人心。你真要感谢我们家将军的救命之恩,也应该是不再横刀夺爱,在座谁人不知裴星元对余情情有独钟,如果真的要谢,你就把美人让出来吧。”

打蛇打七寸,这两个人的矛盾主要是还是因为余情,情场失利那一个面子和里子全过不去。

余情看着这个烂摊子无奈的跺脚道:“要是因为一名女子而两将不和误了大事,那不是逼红颜祸水拔剑自刎吗?”

凌合燕瞪眼睛:“死了那不是谁也得不到吗?再说了,我看此事简单的很,就看你余情喜欢谁选择谁就行了。就算是你现在选了我兄弟,他以后要是对你不好,你后悔了就来找我,我当姐姐的主持你们和离,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到时候再成为裴星元的红颜知己也不迟。”

元捷都要钻到桌子下边去了,这全是哪跟哪啊?什么古怪思想?

裴星元本就已经半醉,十个大杯酒下肚,直接摇摇欲坠,再说话的时候舌头也大了,他当没听到凌合燕说什么,冲着贺彦洲摆摆手:“强拧的瓜不甜,余情若心悦我,我自会当仁不让,没有把红颜知己让出去的道理;可余情对凌安之情深义重,我不能…让余情为难。”

凌安之好像也喝多了,四顾看了看,众人看他们闹了这么半天,俱是神色严肃,他眼珠一转,开始犯浑:“哎,把余情让出来是不可能了,我还得表现好点,让她一直心悦我,免得被星元哥哥抢了去。不过星元哥哥,此事上我们夫妻二人还是要谢你——”

裴星元扶着他,也说醉话:“余情也不能一分为二,你怎么谢我?”

凌安之直接往他怀里一躺:“星元哥哥,此事搅的你实在闹心,我们夫妻二人今晚找一个伺候你吧,要不你今晚…”

众人听这话风转的太快,他们夫妻,是让余情今晚伺候裴星元?太乱了吧。

再看凌安之,墨绿色的眸光一闪,直接搂住了裴星元的腰,他手太快,裴星元猝不及防,差点摔倒——

凌安之直接痴人醉语:“星元哥哥,要不你今晚,就上我吧。”

许康轶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以为自己耳朵也出了毛病,听错了。

裴星元没想到话锋转这么快,有些目瞪口呆。

花折反应最快,他开始哈哈大笑。

凌安之衣领已经被贺彦洲扯开了,袒露出老大一块玉做的胸膛来,他搂着裴星元距离裴星元的脸庞越来越近,满脸浪笑,流露出点媚眼如丝的味道:

“星元哥哥,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虽为男子,也姿色不错,当了多年的安西铁军一枝花,你今晚上了我也不吃亏,不信你扯开我衣服看看,包你满意。”

裴星元以前就知道凌安之性格闹腾,可哪想到凌安之能突然孟浪成了这样?手脚也不知道往哪放,想推开他却不知道凌安之力大无穷,根本推不开——

众人终于听明白了,狂浪笑声顿时四起,连从来不苟言笑的许康轶也憋不住乐的站起来了:“凌帅,你喝多了,这当众荒唐,成何体统?快起来。”

楚玉丰和凌合燕等唯恐天下不乱之徒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楚玉丰当即指挥裴星元:“星元,愣着干什么,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他让你上你就上,脱他衣服!”

一下子提醒了喝多了酒,现在又唯恐天下不乱的众人,围成一圈怂恿裴星元尽快下手。

花折、元捷、胡梦生终于逮到了报复凌安之的机会——否则大帅平时威仪无比,哪是他们可以近身亵渎的?伸手狂笑着七手八脚的开始去扯凌安之的腰带衣襟。

裴星元挣脱不开,又喝多了酒实在上头,笑的肚子疼的求饶道:“祖宗,你钢筋铁骨,我无福消受,快饶了我吧。”

凌安之好像醉的五迷三道,色眯眯的看了裴星元一眼:“星元哥哥,还能分出我是男是女,没事,再喝点就从了。”

军营中少乐,一堆兵痞子也不管是不是还有女人在场,反正凌合燕不算女人,因为她正拿着酒壶直接给裴星元灌酒:“星元哥哥,咱们今晚就喝到你什么时候把大帅衣服扒了,什么时候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