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关门打狗

对于毓王来说,觉得凌安之确实是福星,谁沾边谁沾光。

一年多前援战北疆,北疆大捷之后泽亲王在朝中声名鹊起,泽亲王得到了武将的无尚荣誉称呼——天佑上将。

而今凌安之和三万安西飞骑来到了京城,三下五除二解了京城之围,他率领北大营和禁军跟着出去遥相呼应吆喝了几嗓子,便也沾上了军功。

——到最后,还是金国这个敌人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毓王这点小心思在凌安之眼中透明的一样,他冷冷一笑,和裴星元已经暗暗站队不同,无论泽王和毓王到底谁是天子,他都是臣子,凌家军是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百年中立,就是为了大楚□□定国打天下的。

金军以战养战,一路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将抢夺来的民脂民膏作为后备,所过之处尽化为焦土,中原和东北大地千疮百孔,四处皆是衣不蔽体,扶老携幼、满眼迷茫的乱世人,神州大地惨不可言。

虽然已经入春,凌安之此战补给亦极为费力,人没粮吃马没草吃。

在西域的时候,战时可以只准备给马的豆饼和精粮,作为主食的草随地可见,而今金军想饿死安西军的战马,去年过冬死去的黄草已经被烧光;新长出来的野草不只马惦记着,流民也惦记,刚长出来露个芽,流民便会发现,连根吃掉,根本轮不到马。

四处各个城池全是粮荒,凌安之几十道运粮的将令发出去,在中原大地只有裴星元开了济南的太谷仓,运来军粮八千石,暂时应应急。

凌霄和凌安之在京城外直接与金军正面交锋,打了几场硬仗,看起来全力以赴,一副要在京城下剿灭金军主力的态势。

金军这回算是碰到了军事流氓,尤其安西飞骑,每个士兵配两匹战马,离得远的时候用三眼神铳和弓箭放冷枪冷箭,防不胜防;稍微近一些拿着三眼神铳的神机营又变成了铁榔头部队,一榔头下去,披着铠甲的战马脑袋都能砸个窟窿;陌刀队配合破阵,狼牙棒也是重武器。

总之,特别容易被刮到边,只要刮到边便是一个死。

金军针对凌安之三十个人一个小作战分队的队形,认认真真的好不容易研究出了破阵的办法,后来发现纯粹是白搭工,是凌安之逗他们玩的。

安西飞骑单兵作战能力恐怖,三个人、九个人、三十个人乃至一千人,全可以搭成临时作战小分队,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只要吃得饱,在战场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而且凌安之好像也不防御,当着金军的面,无视敌军存在,直接下令就是:“安西飞骑打的就是这些金狗,金狗咬得狠了,兄弟们转身就跑就行了,土狗还能跑得过战马不成!”

话糙理不糙,安西骑兵动起来太快,一旦有被包围分剿的危险打马便跑,还真追不上。

金国大将朴真天气的七窍生烟,严阵以待,行百里者半九十,不想放弃京城这块肥肉,和凌安之的安西军在四九城外数次针尖对麦芒的列阵争斗。

凌安之平时人就不实在,打仗的时候虚伪的更上一层楼。金国想要问鼎中原,当然绕不过山海关,凌安之想要送他们回到老家去,也绕不过山海关。

他虚虚实实的在京城外牵制住金军主力之后,确定金军已经咬钩被缠住了,才露出了真实目的——拿下军事重地山海关。

战机转瞬即逝,凌安之绝不耽搁,亲自带兵昼夜驰骋来到了天下第一关。

金军夺下辽东、锦州等地之后,仅留了一万将士在此守关,万万没有想到大楚竟然还有部队可以分心攻打山海关。

凌霄早已经在城内准备了内应,悄悄打开了山海关关门,基本兵不血刃的入了关,直接扼住了金军的咽喉,将关内关外的金国部队截为了两段。

——瞎子也看得出来,再也无法运粮运兵入关,金狗要被关门打狗了。

金匪见攻下京城无望,回国必经之路山海关已经被拿下,狗急跳墙,索性想要直接南下继续抢夺。

凌安之的目标是把他们打回老家去,兵分几路和他们缠斗了数日,终于逼得京城下的金军认清了形式,调转了方向。

总之虽然打的艰苦,但步步推进,成绩斐然。安西军军纪严格,全军上下赏罚分明、令行禁止,沿途不许侵扰百姓,凌霄和凌安之兵分两路,撵着金匪分别剿灭。

山东驻军裴星元不理会身边人要求他保存实力的声音,一直和凌安之并肩作战,为安西军负责后勤和游击战争。

太原军老鼠尾巴上挤油水,主力从扫荡匪患中逐步置换出三万主力,由宇文庭指挥,与安西军终于并成了掎角之势。

金匪被关门打狗,开始向大楚要求谈判换取时间,虽然毓王对外软弱,流露出谈判的意思;不过景阳帝不是好糊弄的,一边虚与委蛇陪着谈判,一边下了以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为主的死命令。

耗时两个月,几路大军终于将流毒一样的金匪能拔掉的全部拔掉,不能拔掉的聚拢到了山海关周围。

凌安之和凌霄带着的安西军、宇文庭带着的太原军、裴星元的山东军,兵归一处,将成一家,在凌安之安营扎寨的山海关外中军帐内,开始计算起粮食配备,以及讨论如何将流毒涤清的问题。

这一讨论就到了半夜,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金军主力被困在此数万人,和大楚军队在此的总兵数差不多,如果硬打,金军困兽犹斗,伤亡太大;如果围困,金军粮食不多,安西军更算是没几顿隔夜粮;暂时成了混沌之势。

只能暂时巡营侵扰为主,能困到金军饿得实在受不了,主动不讲条件的投降是最理想的了。

凌安之、凌霄、宇文庭和裴星元纷纷苦笑兵士不能一边辟谷一边打仗,看天色已晚,分头回到了各自的营盘,准备休息,说明日再议。

山海关城关一体,历代名将不同时期风云际会于此,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卫城、关隘、城台、敌台、烽火台形成了严密的建筑群和军事防御体系,御敌于城外,擒敌于城中,易守难攻。

凌霄回到营盘之后,没有急着睡着,先是开始巡营,正好琢磨一下如何破敌,才巡了一半,碰到了夜班也在巡营的穿太原军服装的军官。

这太原军军官一看到凌霄,立刻跳下了马,热热乎乎的喊了一声:“凌霄将军,好久没见着您了!”

凌霄记性不错,一般打过一两次交道的人全能叫出名字,可现在看这人身材中等,被风雪吹出了一张紫红面,却有些认不出来。

蒋仲轩看他这样,嘿嘿一笑:“哎呀,凌霄将军,您认不出我来了吧?我是那个让大帅给我跑腿买酱牛肉、扎个木头人对你厌胜的蒋仲轩,以前的时候胖,现在瘦下来了。”

凌霄恍然大悟,用马鞭敲着掌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瘦这么多?”好像变成以前的一半了。

蒋仲轩一张粗脸嘿嘿一笑:“这不是您和大帅在太原使劲练兵,直接让我们这些兵油子全瘦了不少,后来又连续打仗,就瘦精神了。”

说的还挺含蓄,其实主要收拾他们的人就是凌霄,在军中说一不二,几个月就把所有太原军身上的肥油刮下来几层。

“凌霄将军,我们今年是才开始真正的见识了战争,挺有感触的。”

凌霄听别人说话,从来是听别人讲完,听蒋仲轩这么说,反正晚上也没太紧急的事,侧着头笑望蒋仲轩:“哦,什么感触?”

蒋仲轩确实有话要讲,吭哧了两声说道:“凌霄将军,其实您刚到太原军的时候,全军没有不恨你的,下手也太狠了,一点情面都不给,乱捞油水的砍了不少也就算了,关键是三军兄弟全舒服惯了,没几个能禁得住你这么折腾的。”

凌霄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训练只要凌霄有时间,全跟着摸爬滚打。

蒋仲轩不等凌霄搭话,接着说道:“可现在三军将士全特别感激您,说等打完了仗,请您和大帅到军营外边,兄弟们全敬你们一杯。”

这倒是大出凌霄意料之外,“为什么感激我?”当时花了不少心思,扎个栩栩如生的木头人来诅咒他,可想而知是仇恨滔天。

蒋仲轩摸了摸大脑袋,笑道:“以前太原军和陕西军、塘沽军一样,全是兵油子,没有会打仗的,可是这天下一不太平,就知道啥是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了。”

“陕西军和塘沽军全军覆没,多少人全没命了;连带着被烧了城池,都有家人被灭了门的;东北驻军兵败也有被活捉了去当俘虏,说大冬天的干活身上就给一条裤子,倒下了不管死活就扔到山涧子里喂狼。”

蒋仲轩声音中洋溢着自豪和对友军的同情:“可现在看俺们太原军,跟着大帅打了好几个胜仗,自己活命了不说,也保住了家里人和太原城,多少人攒了军功,这回全能升官,这可不是托了大帅和小将军的福吗?”

凌霄笑笑:“对于需要玩命的军人来说,严管就是厚爱;平时不流汗,战时便要流血;能咬着牙有能力拿得起刀剑的人,总比含着泪无奈被人驱赶的猪狗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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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安之作为西北侯竟然今年才第一次出入山海关,远远望去,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清晰无比,他心中有事,反正睡不着,带着亲兵首领魏骏,开始在远远近近逡巡着观察巡营。

前方探马来报,汇报的战战兢兢,觉得他有些多此一举:“大帅,我们在金军营盘外围摸哨,抓到了两个太原人,应该是金军的卧底奸细,他们口里嚷嚷说是你亲自派出去的,不自量力的说要找大帅您或者破军将军,您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不问直接杀了便是。”

每天要找大帅的人多了,全浪费时间的见一见凌安之什么也不用干了。

凌安之本不想理,抓了俘虏便要穿衣吃饭,他现在三军统帅每天和普通士兵一样,饭也只能开两顿,饿的前胸贴肚皮,已然衣带渐宽。他挥挥手,示意属下自己去处理了。

不过听到太原二字,不由得心下一动,又将传令兵喊了回来:“把两个奸细带过来。”

两个奸细一带到,惊动魏骏差点直接下巴砸到了脚面,这不是太原的胡梦生和穿着男装把脸涂黑的余情吗?好好的不仅到了前线,还摸到金军营盘里去了。

凌安之夜风里刷的一身冷汗,接着被小风刮着旋吹干了。这要是刚才稀里糊涂的砍了,估计他事后把自己的手剁下来也不解恨。

有心狠狠的瞪余情几眼,直接抓过来打一顿屁股,不过手下俱在身侧,他也只能装作大尾巴狼似的不动声色:“这两个人我认识,应该是走错了军营,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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