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7章

谢云舟面色清冷,眼底依旧没什么温度,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肩头,把她按倒在床榻上。

他俯瞰着她,气势同那日在祠堂时一样,盛气凌人的让人心悸,“怪我?”

她,怎么敢怪他。

只是难过罢了。

“没有。”江黎常年劳作,惹出了一身病,双侧肩膀时常泛疼,严重时夜不能寐。

现下被他按着,好像要断了般,她秀眉拧到一起,挣扎着动了动,“夫君,松手。”

谢云舟凝视着她泛白的脸,抬手起身,顺势也把她从榻上拉起,他负手而立,“以后有事都可以同我讲,不必忍着。”

“我若不在,可以找谢七。”

自从父母去世后,已经多年无人为她撑腰,听着他的话,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唇抖着问:“……真的?”

谢云舟道:“不信我?”

江黎深知被人怀疑是何感觉,猛摇头:“没有,没有不信。”

在谢府,她唯一能信的只有他了。

谢云舟眸光再次落到架子上,伸手指着道:“那些以后都不要做了。”

江黎面露为难,“是母亲要我做的,我若不做,母亲怕是会不开心。”

“母亲那我自会去言明。”谢云舟眸光收回时瞟到了她手指上的冻疮,刚缓和些的神色再度不好,“身为将军夫人,还是要注意些。”

江黎顺着他的眸光看过来,察觉到他在看她的手指,悄然把手移到了身后,轻点头:“夫君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想,他大抵也是嫌弃她手上的伤疤了吧。

也对,又丑又狰狞,任谁都会嫌弃。

“行了,时辰不早了,让人备晚膳吧。”谢云舟说完这句便弯腰端坐在了椅子上,他背脊挺得笔直,一看便知是在军营中养出的习惯。

只是他说完许久,都未曾听到江黎的声音,他缓缓抬眸:“嗯?为何不答?”

江黎哪里是不想答,而是忙着做褥子没来得及准备今晚的膳食,她抿抿唇,问道:“夫君不去主院陪母亲用膳吗?”

“不想让我在你这用膳?”谢云舟说话向来都是一针见血。

江黎脸色霎时变白,想说不是,但终未说出口,“这三年夫君带兵出征母亲甚是牵挂,你这才刚回来,还是要多陪陪她老人家才好。”

谢云舟撩袍站起,“没想到你还如此贤惠,那好,那我便如你的意。”

谢云舟来时匆忙,走时亦是,须臾间,挺拔伟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江黎一瞬不瞬凝视着,眸底难掩落寞,不知为何,他在时不觉得冷,他走了,周身好像置身在冰窖中。

金珠推门进来,见她神色暗淡,不用猜也知道又是不欢而散。

晚膳时,银珠把听来的消息告诉给了江黎,“夫人,将军从咱这出去后,去了主院,同老夫人呆了一盏茶的功夫被同僚叫着出了府门。”

江黎问道:“知道去哪了吗?”

银珠抿了抿唇,看了金珠一眼,开口道:“说是去春花楼…听曲。”

江黎手指一抖,筷子掉落到地上,唇角硬是扯出一弯弧,笑得有些牵强,“青楼?”

金珠银珠没敢开口说话,怕说了不中听的,江黎哭出来。

江黎道:“挺好。”

这夜,江黎想起谢云舟去青楼便难以安眠,直到三更鼓声响起,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她看到了谢云舟,他笑着问她:“要不要同他一起看戏。”

她最喜欢戏本子里演的那些情爱故事,坚贞不渝,至死不休,她含羞点头,“好。”

话音方落,突然传来的响动惊醒了她,江黎从梦中醒来,错愕的看着出现在榻前的人,下意识伸手攥住衣领,身体后退,“夫夫君,你怎么来了?”

谢云舟眼眸微眯,带着几分酒气,“江黎,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

“别忘了,当年可是你求着要嫁进谢家的。”

“……”

当年江昭遭暗算惹上了人命官司,对方是国舅的儿子,出事后许多人都退避三舍无人肯出手搭救。

江黎为了能保江昭性命,求到了谢府,希望用她的命换哥哥的命,只要能救哥哥,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就这样,她无媒无聘她嫁进了谢府。

是她执意要嫁的,是以成亲那日即便再被冷待,她都忍了下来。

还有这三年亦是如此,她深知谢家对江家有救命之恩,即便在劳累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这些都是她该受的。

可是,当听到他亲口说这些时,江黎还是难过的不能自已,她可以不理会其他人的冷嘲热讽,但谢云舟不行。

他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插在她心头。

“是我求着要嫁的。”江黎问道,“我从未忘记。”

“没忘记便好。”谢云舟伸直双臂,冷淡道,“为我宽衣。”

他要留宿。

江黎掀开被子从床榻上站起,屏住呼吸走到他面前,伸手去解他衣领的扣子,他身量太高,她顾不到,只能踮起双脚。

脚趾上还有冻疮,针扎般的刺痛感袭来,她手抖了下。

谢云舟氤氲着眸子看过来,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大手一捞,扣住了她的腰肢,用力一按,把她按在了怀里。

江黎鼻尖触上了他的衣衫,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的轻颤一下。

白皙指尖解到第二颗扣子时,眼角余光瞥到了衣襟处染着淡淡的红,像是胭脂红。

某个想法浮上来,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呼吸突然不畅,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见她没了动静,谢云舟微低头,下颚若隐若现间贴上她的额头,不知是吃了酒的原因,还是怀里女子太娇软,某个瞬间,他身体里好像燃起一把火。

火气太旺,需要灭。

他手一紧,把人死死按在了怀里,之前他还会有所挣扎,不喜便不应该做什么,现下想想倒是自己多虑了,她既是他的妻,理应做身为人妻该做的。

谢云舟眼眸睨着,挥开她的手,掐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的唇,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起放到床榻上。

若是没看到那抹红痕,江黎还会依着他,但看到了,心里不适感翻江倒海般袭来。

太过恶心,她用力推了他一把,掩唇跑出了屋,在廊下吐了好久。

风吹来,卷起她的发丝,映出她比纸还白的脸,上面挂着两行清泪,他为何成了这般?

“好,很好。”谢云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酒气被风吹散了一大半,他冷声道,“既然不想本将军碰你,那我便如了你的意。”

“只是你记得,切莫有求我那一日。”

谢云舟向来说话算话,自那夜后,便真的一次都未踏足东院。

江黎每日去主院请安,无论早去晚去都未曾遇到他一次,看来,他在躲她。

后来,她从其他丫鬟口中得知,谢云舟打了胜仗,龙心大悦,赏赐了很多金银珠宝。

他已于两日前正式入宫办差,早出晚归,偶尔还会去听曲,忙的不亦乐乎。

之前谢家人看在谢云舟的面子上未曾多难为江黎,好景不长,当她们发现其实谢云舟并未把江黎放在心上时便又变本加厉起来。

谢馨兰冷着一张脸找上江黎,说她做的桂花糕太难吃了,随手把糕点扔在了地上,趾高气昂道:“不信你尝尝,咸死了。”

江黎为了做桂花糕,四更天便起了床,一直忙活到天明,做好后命金珠给谢馨兰送了过去。

她知晓谢馨兰口叼,用料上极尽小心,没想到,还是被她嫌弃了。

明知她是故意找茬,江黎却无他法,她弯腰蹲在地上,一块块捡起桂花糕,弹掉上面的积雪,张嘴咬下一口,慢条斯理吃下。

“不咸啊,味道正好。”

“谁说不咸。”谢馨兰梗着脖子说道,“我说它咸,它便是咸。”

江黎问道:“那你要如何?”

谢馨兰道:“重新做。”

江黎知晓她是故意为难,是以,无论她做多少她都不会满意,“馨兰你既然不喜欢吃我做的桂花糕,为何一定要我做?”

话说开了,谢馨兰更没顾忌,“我是不喜欢吃你做的桂花糕,但我不想让你好过啊,看到你过的好我便不好,那只能你不好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讨厌我?”很久以前江黎也问过同样的话,但谢馨兰未言明。

“什么?你自己不知晓吗。”谢馨兰不想提往事,那会让她很难堪。

当年她喜欢上了一人,满心欢喜想告知他时,却被他先告知,他心仪的另一人。

可她怎么追问,他都不言明,后来机缘巧合下她得知,他心仪的原来是江黎。

再后来,她找他询问,他说道,那人才是最好的。

她多年喜欢成了笑话,这一切都是江黎的错,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不知晓。”江黎道,“若是我做过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尽可提,不用这样大费周章难为我。”

“我就是要难为你,”谢馨兰抬脚上前,“只要你在谢家一天,我便会难为你一天。”

言罢,她瞟到了远处一抹暗红色身影,是刚下早朝回来的谢云舟。

谢馨兰一把拉住江黎,带着哭音道:“嫂嫂,是馨兰错了,馨兰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嫂嫂莫打馨兰。”

拉扯间,谢馨兰一脚踩在了台阶上,身子朝后倾去。

江黎还未搞明白发生了何事,便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她踉跄后退几步,侧腰撞上了石桌,疼痛感袭来,眼前一黑,她好久才能视物。

前方传来冰冷的声音:“江黎,你怎么敢。”

是谢云舟的声音。

江黎甩了下头,眼睛再次能看到东西,她抬头去看,同男人犀利的眼神对视上。

谢云舟黑眸里翻滚着漩涡,像是要把她吞噬掉,安抚好谢馨兰后,他疾步走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沉声质问:“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竟然敢在府里打人,还是打的馨兰,你可是她嫂嫂。”

习武之人手劲都非常大,江黎怀疑他在攥下去,她手腕会断,吃力的说道:“不是我打她的。”

“还狡辩。”谢云舟又用力提了下。

江黎险些没当场晕过去,脸色煞白道:“夫君,不是所有的眼见都为实,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扯住我不放。”

言罢,她乞求道:“我好疼,你先松手好不好。”

不知谢云舟今日是怎么了?怒火不是一般的大,即便江黎求饶,他也未松手,而是把她拉到谢馨兰前,定定道:“道歉。”

“我没错,为何要道歉。”一向胆小怕事的江黎突然出言顶撞着实让谢云舟愣了下。

谢馨兰见谢云舟顿住,帕巾掩面哭起来,“哥哥,你要救我,你要救我。”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谢云舟思绪再次被谢馨兰带走,神色冰冷道:“江黎,你这次已经不是初犯了,该去哪里你应该知晓。”

话音方落,他一把甩开她的胳膊,“谢七,送夫人去祠堂。”

又要罚跪。

江黎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你就是不信我,你为何每次都不信我?”

“我只信自己亲眼所见的。”谢云舟道,“何时知错了,何时再回来。”

言下之意,不认错道歉的话,江黎要一直在祠堂跪着。

江黎可以吃苦,可以挨饿受冻,但不接受有人无解她,走前她睨了谢云舟一眼,眼神里含着哀怨。

她最可悲的便是,最亲近之人从未信任过她。

“夫君,这次又是你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的误会都会在后续一一解开。

表白老婆们,晚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