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船员打扮的男子一向待在汽船上,也是黑蜥蜴的部下。他直接走到地下道深处黑蜥蜴的房间前,用暗号般的节奏敲了敲门。
“请进。”出于首领的权威,纵使处在粗鲁的男人堆中,女贼也不做锁门这种没意义的事。不论三更半夜或任何时刻,只要她一句“请进”,门随时都能打开。
“哎呀,一大清早的,怎么?不是才六点?”
黑蜥蜴毫不避讳地趴在白床单上,身上就穿着一件白丝绸睡衣。她瞥了一眼进房的男子,点上一根纸烟,丰满的身躯隔着柔滑的白绢,一览无余。每次撞见大姐这副装扮,众多男部下顿时手足无措。
“发生一些怪事,所以我赶紧来通报。”男子尽量目不斜视,但报告的时候还是扭扭捏捏的。
“怪事?怎么说?”
“船上的伙夫阿松,从昨晚开始起就不见踪影。我们翻遍了整艘船,却找不到人。他不可能逃走的,我们担心他落入警方手中。”
“哦,你们让阿松上陆了吗?”
“不,没有。昨晚阿润不是上船了一趟,又回来了吗?那时阿松跟着上了小艇划桨。不料,小艇返回大船时,只有阿松不见了。我怀疑大伙儿记错了,于是找遍整艘船,又到这儿打听,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阿松。那家伙该不会跑到附近街上闲晃,让警察给抓了?”
“伤脑筋。阿松傻乎乎的,派不上什么用场,当初勉强才让他当了伙夫。万一那傻瓜被抓了,八成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黑蜥蜴忍不住从床上起身,皱起眉头盘算该怎么应对。这时,又有一个部下来汇报了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
房门突然被推开,三名部下探进头来,其中一人飞快地禀报了一个消息:
“夫人,请来看一下。出了怪事了,人偶全穿上了衣服,还挂上了珠宝,全身上下都闪闪发亮的。我们问了其他人,到底是谁捣的鬼,大伙儿都说不知道。是夫人您的杰作吗?”
“真的吗?”
“当然。阿润也惊呆了,现在还愣在橱窗前头呢。”
一个晚上竟发生了这么多预想不到的变故?现在还不知道阿松的失踪与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竟然同时发生?地底王国的女王再也无法冷静。她让众人离开,迅速换上平日的黑洋装,急匆匆赶到标本人偶陈列室。
到场一看,这景象果真非常古怪,也很可笑。站着的黑人穿上破破烂烂的咔叽服,胸前戴着的“埃及之星”,像一级勋章似的闪着耀眼的光芒。托着腮帮子的金发女孩穿上了日本少女的长袖和服,钻石项链、珍珠首饰手铐脚镣似的缠在手腕和脚踝上。而躺在地上的日本少女裹了条旧毛毯,浓密黑发上垂戴着各种宝石璎珞,笑得不怀好意。至于掷圆盘的日本青年,穿着又黑又脏的棉毛衫,手腕上也戴着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
黑衣妇人与僵立的雨宫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恶作剧简直欺人太甚。标本人偶的奇装异服中,长袖和服是早苗昨晚穿着的,其余都是黑蜥蜴众多男部下的衣服。可见有人偷出卧房柜子或箱子里的衣物,套在人偶身上。另外,珠宝想必是从宝石陈列室里取出来的,现在那些玻璃柜内几乎空无一物。
“是谁干的?”
“目前还没什么头绪。除了我,现场只有五个人,那些家伙都没有问题,完全信得过。我一个一个盘问过了,没找到线索。”
“门口的值夜守卫也没问题吗?”
“嗯,门口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何况,就算是不速之客想硬闯进来,门口的掀盖也只能从内侧打开。心怀鬼胎的家伙想从外面进来,是不可能的。”
低声交谈了一阵后,两人再次默默地对望着彼此。不久,黑衣妇人突然恍然大悟,低声自言自语着“啊,或许是那样”,下一刻脸色大变,连忙赶到铁笼子前面。检查了笼子窄小的出入口,也没发现锁被强行撬开的迹象。
“是不是你们的鬼主意?老实说,恶作剧的就是你们吧?”
黑衣妇人不住厉声质问。铁笼里的亚当与夏娃原本正自顾自温馨地说着话,女贼突然现身,他们立即反射性地提高戒备。早苗立即躲到角落里,缩成一团,青年则冷不防起身,挥舞着拳头接近黑衣妇人。
“为什么不答话?帮人偶穿上衣服的就是你吧?”
“你在胡扯什么?我不是关在笼子里吗?你是不是疯啦?”青年怒吼。
“呵呵,还想逞威风。不是就好,我自有办法。是说,你中意新娘子吗?”
黑衣妇人突然转移话题。见青年沉默不语,她再次追问:
“到底中不中意?”青年与角落的早苗互望了一眼。
“嗯,我喜欢她。所以一定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她,绝不让你碰她一根汗毛。”青年不住嘶喊。
“呵呵,我就猜会是这样。那你一定要努力保护她哦。”
黑衣妇人嘲笑着,回头交代站在身后的雨宫。
“阿润,把那女孩拖出来,扔进水槽里。”她严厉地下令,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阿润。
“会不会太快了?才过一个晚上。”雨宫的眼睛在那一脸假胡子里瞪得又大又圆。
“没关系,我随心所欲的脾气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你按我说的办……听好,我在房间里吃饭,这段时间里任何事情归你处置。还有,派人把那些珠宝收回陈列柜里,麻烦你了。”
吩咐完,黑衣妇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显然,她震怒了。人偶身上突然发生这些古怪的变化惹得她极度不快,再加上受到笼中男女亲密交谈的刺激,更让她情绪失控。
女贼绝非真心想让早苗嫁给青年,只是要恐吓、羞辱她,欣赏她恐惧悲伤的模样取乐。岂料,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青年竟挺身保护早苗,而早苗也一副乐意接受保护的态度,望着他的眼神感激不尽。莫怪黑衣妇人心中涌起一股类似嫉妒的强烈不快。
润一接下一件棘手的差事,他有些犹豫,磨磨蹭蹭地走近牢笼。
“你这混账,想对她做什么!”
铁笼里的青年怒目圆睁,神情骇人,他叉开腿站在笼子口,一副拼命的姿态。然而,雨宫不愧是拳击手出身,一点儿都不畏怯。拿着钥匙开锁后,他迅速拉开门跳进笼子里。
满脸胡子、身穿工人服的雨宫与裸体的青年互相抓着手臂,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站住,你别想得逞。只要我活着,不准你碰她一根汗毛。你想拖她出去?你试试看,在那之前,小心被我掐死!”
青年拼死劲想用双手掐雨宫润一的脖子。但是,奇怪的是雨宫根本不想抵抗,胳膊被人抓住,脖子还往前一伸,嘴巴贴近青年的耳根,悄悄地嘀咕了几句。
最初青年猛摇着头,不愿仔细听。不一会儿,他脸上浮现说不出的惊愕,而后温驯得像换了一个人,掐住对方脖子的双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