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军士大开营门,王耀亲自将三兄弟迎了进来。被如此优待,说实话刘备有些意外,尽管他做为施助者,也早就做好被冷落的准备,毕竟身份摆在这。
当初卢植拨给他一千精兵,让他去皇甫嵩那混份功劳,然而时运不济。
在他抵达战场的前一天,皇甫嵩便大获全胜。白跑一趟也就不说了,刘备刚刚率部返回冀州,又遇到一队狱卒。
押送的,恰是他的恩师卢植卢大帅。
什么叫五雷轰顶,刘备深有体会。
从此失去唯一的靠山,虽然手上有些人马,但却再无权贵重用自己。刘备辗转各地数月,仍未立寸功。后来董卓攻破广宗城,四处追剿残存的黄巾贼,一次贪功冒进身陷险境,自己刚好路过。
正哀愁无有门路,便觅到如此良机,刘备岂会放过,他当即领着兄弟们杀入重围,不计代价的救援董卓。也正是此战,恩师给他的精兵伤亡殆尽,不过刘备也得偿所愿将董胖子带了出来。
本想救命之恩必有回报,怎知那董卓竟是个只看重出身的杂碎,知晓自己是白身便立马露出嘴脸,叫他滚蛋。
经此一役,刘备心都碎了,也明白了世道的险恶。尽管是来帮忙,但他也做好了被王耀瞧不起给赶出去的准备。
眼下被热情对待,实令他激动不已。
“大哥,大哥?”
被张飞拽了拽衣袖,刘备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微笑望来的王耀,他作揖便拜。
“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刘备刘玄德见过将军!我仰慕将军已久,今日率部来援,便没想着出工不出力。”
“恶仗险仗,只管交给我三兄弟!”
此话一出,张飞乐呵呵笑着点头,关羽也是傲然抚须,大声道:“在这并州偏僻地儿,无论官军贼军,都难有善战者。王将军,我大哥说得不错。”
“你若在战事上有困难、苦恼于无将可用,不必怕失了脸面,大可直言!关某不才,但凭手中一柄青龙偃月刀,
在太原这块地界,只怕是难逢敌手。”
一席话抑扬顿挫,满满的自信。
可周边军士闻言却是忍俊不禁,刚才对来者萌生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这红脸的,太小觑天下英雄了。说主公无将可用?真是贻笑大方。
感受到氛围的变化,关羽淡淡一笑,全当是众人被他的豪气所震撼罢。
“好,云长真是豪勇。”
没说什么,王耀微笑点头,旋即便领着三人朝营内行去。此刻距离战斗结束没多久,寨中的连环营地还铺满贼军尸体,不断有善后的辅兵在清理战场。
从南面而来,一路干净清爽,刘关张还跟王耀有说有笑。可踏入第二层营寨,瞅见那被鲜血染红的大地,那堆叠如山的贼人尸首,三兄弟顿时沉默了。
“主公!晋阳来了信使!”
正走着,曹仁忽然从营里跑出来,边奔边摆手,笑呼:“那使者生的高大,名唤吕布,正在帅帐里候着呢!”
“吕布?”
王耀神情一怔,旋即立刻朝刘备道:
“玄德,你且先在营中安顿,我现有要事处理,晚上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正事要紧,将军可速去,不必在乎我等。”还惊愕中的刘备连连颔首。
“好,子孝!这位是刘备刘玄德,得知贼人袭击太原,特率部来援。我现分不开身,你且帯他们安顿兵马。”
“喏!”
见曹仁恭敬领命,王耀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即快步前往帅帐。所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演义中此人克主,又被描绘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对于吕布的真正面目,王耀很好奇。先前寻他无功而返……
不想眼下竟送上门来。
“诸位,且随我来。”
颔首示意,曹仁就要引路。
“这位将军,可否问询一事?”
“你说吧,能说的我绝不藏掖。”
看着数以万计的尸体,刘备吞咽了口唾沫,缓缓道:“这些是……”
顺着刘备的目光望去,曹仁心中顿时了然,摆手道:“噢,就这啊,早上贼
人来攻营,死了三万多人,被打跑了。”
叹了口气,曹仁神情无奈。
“主家还是太谨慎了,要我看不如乘胜追击,直接把白波全给端了。”
刘备闻言双眼圆睁,攥着拳头不可置信道:“你们就几千人,数万贼军不但没能攻克营地,还死了三万人!?”
“这很难吗?”
曹仁皱眉,困惑道:“我一人就杀敌过百,高将军有过之而不及。”
“子龙将军和文远将军就更别说了,阵斩估摸着都在三百以上。一千骑军以一当十,甲士们一个杀三个也很正常吧。这还只是正面交锋,箭矢都不知杀了多少,不知兵都喜欢这样问,没事。”
“多临战事您就懂了。”
此话一出,刘备臊得脸红。
心中莫名也有些忐忑,他事先如何能想到,义师竟然如此生猛。那刚刚口出狂言,让王耀将最危险最难打的地方交给他来,岂不是自掘坟墓找死吗?
自己兄弟很能打,护他周全能做到,可这辛苦积攒的家底,怕是保不住了。
满腔悔恨,可一个唾沫一个钉,背信弃义的事他刘备做不出来。尽管找王耀说明情况,对方大抵是能谅解的。
但自己真没这个脸啊!
一时间刘备神情扭曲,有苦说不出,宛如吃了黄莲一般。曹仁更加疑惑,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关羽,耸了耸肩。
真是群怪人。
瞅见大哥愁云惨淡,张飞若有所思。
曹仁还是负责的,将刘备等人带到北面营寨的一片空地,还没有立刻离去。在刘备部下搭建营帐时,他去将辎重官唤了过来,亲手将粮草供给安排妥当,又叮嘱完军中法规,这才抱拳告辞。
……
送别曹仁,刘关张回到帐中。
三人对坐着,沉默不语。
看着忧愁的刘备,关羽心中也很是难过,他咬牙道:“大哥勿要动气,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不该小视天下英雄,把话说得太满,都是为弟的过错!”
“要打要罚,为弟全都认下,只求大哥
勿要忧虑,我看着不是滋味!”
“云长,你这是什么话?我三兄弟互为一体,莫非我哀愁,就是为训你?”
叹息一声,刘备砸按桌案。
“我之所以难过,完全是为了我们苦心积累的这点人马。想当初,翼德散尽家财,才募得这五百乡勇,没想到竟会以如此方式折损,我岂能不悲痛?”
“但这怎么能怪你?我是自责!”
淌下一行热泪,刘备由衷道:“是我先开口,叫王将军让我部为先锋的,云长不过是顺着我的话,怎能怪你?”
说罢,刘备攥紧双拳,猛然低头。
关羽闻言也是重重垂首,心中难过却不知如何是好。一直未曾出声的张飞忽然开口,温声道:“好了,大哥二哥莫要再这样下去,某看着都难受。”
“想来王将军是个通情达理的,今夜不是要来喝酒么?到时由我来跟他说说,其实讲清楚缘由,将军是不会强求我们攻坚的。不过二哥,以后还是……”
顿了顿,张飞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关羽已是意会,叹息点头。
“不,翼德,这事实在丢脸,我既为大哥,岂能叫你去说?”
抹去眼泪,刘备抬起头来。他倏得伸出双手,一左一右紧紧握住两位兄弟的臂膀,红肿的眼眶里透着精光。
“折损这五百人固然可惜,但我们三兄弟最重要的财富是彼此!只要兄弟在,就是这点家底全没了那又如何?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五百人罢,我赌得起!”
“如果王耀是个心黑的,不过从头再来。可如果他有良心,我为他损伤惨重,他给的回报定然远超这五百人。”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啊!”
听闻此话,关羽张飞连连颔首,都被刘备抑扬顿挫的话语给激了起来。
豪气上涌,哪还在乎一时得失,三兄弟手牵手相互凝视,忽而放声大笑。
感受着手中臂膀的力量,刘备再不忧愁。是啊,他最重要的从不是那五百号乡勇,而是这两位生死与
共的兄弟。
他们在,就一切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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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吕布吕奉先,参见公子!”
中军帅帐,王耀端坐主位,看着案前躬身行礼的高大战将,心中赞叹不已。
这吕布长得是真帅。
“奉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喏!”
站直身体,吕布朗声道:“今早贼军异动,发兵数万攻打公子军寨。州军副将黄谭本欲分兵支援,奈何贼军主力未动,哨马就在四面城门外盯着。”
“张刺史唯恐贼军出兵是假,伏击是真,故此即便黄副将屡次谏言,也尽数被强行压下,王郡守也因此与张刺史大打出手,嗯,刺史大人被殴出了鼻血。”
快活的笑着,吕布抱拳道:“万幸公子无事,黄副将担心这等情况再次发生,便命末将来公子帐下暂且听命。”
无论演义还是正史,吕布都绝非莽将粗人,他读过书,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一席话听来,王耀当即了然。
贼军攻营,并州军因为张懿的缘故没有出兵救援,其副将黄谭并不想背锅被自己记恨,特意派吕布来说明情况。
同时,也是在示好。
这很正常,毕竟最近自己上升的势头很猛,只要不出意外,未来必定是一方封疆大吏。张懿已如腐朽枯木,下边人卖掉他来讨好自己,完全可以理解。
“黄将军有心了,这份情我记着。”
抿了口茶,王耀示意左右侍卫给吕布封赏了两锭黄金,便叫他离去了。
吕布虽然勇猛,也倍受黄谭厚爱,然而官职不高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平日不说拮据,倒也不算宽裕。就见上这么一面便被赐予黄金,着实令他震惊。
自从家族没落开始,他就从没拿过这么多钱。微微掂量,感受着沉重的份量,吕布再次望来的目光已然不同。
他躬身抱拳,脸上帯着些讨好。
“多谢公子赏赐!”
“公子气魄非凡,令布敬佩不已,今后若有需要只管来提。”
“只要我办得到,定叫公子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