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之后,除了刚开始第一波出乎敌人意料的突袭,大有建树之外,在钱翘恭率中军对敌发起第二轮冲锋后,战局就慢慢开始转为僵持了。
幸好清军因为被赶出关外,失去了大部分弹药补给的能力,大都装备的是骑弓,射程较骑枪少三成左右,这才让钱翘恭所率骑兵,得以坚持激战两天。
可战损已经超乎了沈致远的预想,三天战斗下来,钱翘恭所率中军,几乎是被打残了。
可敌人虽然损失也不小,但敌人毕竟人多,且随博洛来犯的这支清军,多是满汉入旗老兵,虽然许多士兵年纪大了,但战场经验和战技,不可小觑。
沈致远不是不想令钱翘恭撤回关里来,而实在是撤不下来了。
因为关外交战双方太过胶着,哪怕是天黑双方暂时休兵之后,双方距离也才不过五六里,一旦钱翘恭回撤,敌骑就会紧随其后,到时就不是僵持,而是破关了。
沈致远此时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坐视钱翘恭所部战至全军覆没,二是他率关内后军出关增援。
可鉴于战局不如之前预想,这两种选择,都是饮鸠止渴。
如果钱翘恭所部战至全军覆没,那么,山海关的防御兵力根本抵御不了几日,铁定撑不到援军到来。
可如果自己率军出关,做孤注一掷,那么,一旦战败,山海关就无兵可守了。
顺天府兵力空虚,朝廷还未将左、右营北调,而原本驻守的北伐军,早已在返回杭州府的路上。
清军由此可势如破竹般地南下,至少可以直抵兖州一线。
沈致远左右为难,他的脸皮,因战场上每个士兵的倒下而抽搐。
他的心里,有着一个难以抑止的声音在呼喊吴争,你派援兵了吗?
身边祖大弼确实是急了,“侯爷我家大人怕是撑不住了,末将请命,愿率五三千骑兵,出关救援我家大人,请侯爷恩准!”
祖大弼的编制是在风雷骑,他不是沈致远的直隶下属。
可此时沈致远与钱翘恭两军联合抵抗来犯之敌,部属从指挥使一级就被打乱了。
本来,钱翘恭是不需要亲自领兵上阵的,应该是象祖大弼这样的下一级指挥使率部出战。
但此战不一样,编制乱了,需要更高一级的将领越级指挥。
象枪骑这样成分比较复杂的部队,如果没有沈致远亲自坐镇,那凭祖大弼,确实难以服众,特别是打这样一场没有底限的“突袭”。
祖大弼此时的心态,同样是复杂的。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场战斗的残酷和不合预想的结局。
正因为如此,祖大弼必须主动请战,他可以接受战败,但绝不能任由钱翘恭战死沙场。
他很清楚,钱翘恭是吴王的大舅子,如果钱翘恭战死,那么他和他的旧部,从此就很难在强将如云的北伐军中出头。
祖大弼,明知出城大概率是战死,也不得不主动请战。
沈致远铁青着脸沉默着。
三千人出关增援,那其实就是多添三千个冤魂。
此时的战况,已经不是增援三千人能解决的了,除非是压倒性的兵力突然从两侧包抄,可这种机会,相当于零。
关外钱翘恭残部虽然不至于立即被博洛歼灭,但博洛主力已经对钱翘恭部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或许明日,甚至今晚,钱翘恭部就会被淹没。
见沈致远沉默不语,祖大弼急了,“侯爷,我家大人危急他可是吴王妻弟啊,他若有失,就算最后山海关不失,末将也难以向吴王交待请侯爷恩准,允末将率军出关!”
沈致远依旧没有理会,他缓缓仰头,深吸一口气,“传令全军集结随本侯出关与敌决战!”
这话一出,反倒是主动请战的祖大弼愣了,“侯爷不可,此时战局,我军已显颓势,若孤注一掷最后兵败,山海关一失,敌骑就会迅速南下到时黄河以北一片糜烂哪!”
沈致远慢慢转头,看着祖大弼,一字一字地道:“你须明白,你家大人亦是我同生共死两载的兄弟!”
祖大弼愣了愣,被沈致远的语气所感染,他用力咬牙,拱手道:“既然侯爷决意如此祖某愿追随侯爷拼死一战就算战死沙场,也让鞑子见识我等铮铮铁骨!”
“去吧,去集结军队,今夜丑时初,出关决战!”
“遵命!”
。
水师肯定是不能向北增援的。
至少主力已经被敌舰队牵制于浙东海域。
但三大水师的运输船及因战争暴发滞留杭州、舟山、吴淞港口的商船船队,被吴争一声令下,全部征用了。
无数的船只,就近被装载上粮食、军械、弹药和军校正在训练的新兵,迅速从大运河,或者是沿海岸北上。
为了抢时间,吴争特意下令解除了对近海的封锁令,这使得有更多的民船,自发地投入到了这次抢运之中,甚至于一些民用小船,装载上百石粮食,或者是十几名士兵,从大运河北上了。
军工坊临时将正在建造的四艘新式战舰提早下水,属于半成品,它的蒸汽动力尚未安装完毕,若按后世的标准,是不具备作战能力的。
但此时,在临时赶工加装了帆之后,四艘新式战舰,已经出港北向了。
吴争是吃准了清军已经没有水师,这四艘战舰,不需要进行海战,只是行驶到山海关东侧临海,以新式舰炮为守军提供炮火支援。
当然,吴争是绝对不敢将这四艘半成品,拉到南面海域参与海战的。
时局就是这么古怪。
按理说,已经占据了杭州城及半个杭州府的廖仲平,是可以阻挠甚至攻击这些向北庞大的运输队的,因为这些运输队根本没有武力反抗的能力,特别是大运河上的运输船,几乎在叛军火枪的射程范围之内,就甭说叛军也有火炮了。
但廖仲平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没有看到、听到,哪怕是麾下叛军正缺少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