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烛影摇晃。
灯火明灭间,县衙周围的县民们,被外头的动静惊扰,纷纷打开院门、朝县衙方向张望。
县衙门口,台阶下方站着一群穿着朴素的人们,打头的男子身量板正,气质不凡,纵使一身朴素灰麻袍子,也未能掩盖他那与众不同的气息。
而台阶上,则站着个一身雪白的男子,他这身不染尘埃的打扮、足以见得他的身份并不低。
此时,台阶上的杨闻竹,冷笑一声,怒道,
“杨乾,你在杨家村里时、就爱这般欺负邻里,怎的来了长生县、还是这个毛病?
简直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此地乃县衙,不是你作恶的地方,还不快跪下!”
杨闻竹呵斥声不小,周围邻里全都听见了,众人面露惊讶,忍不住走出家门,往县衙方向靠近。
县衙前方人群里,孙三姐一听这话,得意之色又回到她脸上。
孙三姐双手一叉腰,绕到杨乾跟前,得意洋洋上下打量杨乾,
“搞了半天,原来你在村里的时候,
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泥腿子,
哼,现在还在这跟我装模作样呢,
瞧瞧、这县衙的师爷、一眼就把你看穿了是不?
我看你还能强撑到啥时候去,
赶紧的,还不快跪下!”
杨乾掀起眼皮,淡淡瞥一眼孙三姐。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一个眼神,却让还在笑嘻嘻的孙三姐、愣了一下。
只听孙三姐笑声戛然而止,她打个哆嗦,搓着胳膊、下意识后退半步。
但很快,她回过神,扬起脖子、怒道,
“看什么看,师爷都这么说了,
难道你还想违抗命令不成?
我可警告你啊,你别以为这里还是你那破乡下、没人治得了你,
这里是长生县、是县衙门口,
你面前的是长生县县衙的杨师爷!
杨师爷都说了,让你跪下、你听不懂吗?”
面对狐假虎威的孙三姐,杨乾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还是那副淡然模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抬头看向杨闻竹,淡淡道,
“杨师爷,先不说你只听了一方说法、就做出决断这事、到底对不对,
眼下来说,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压我这个普通老百姓的?”
“压你?”
杨闻竹见杨乾一动不动,面色恼怒,他一拂袖,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需要我来压你?
这里是县衙,你面前的、是县衙里的师爷,
你一个刁民,我这个当师爷的、没资格来教训刁民吗?”
说话间,杨闻竹朝身后一扬手,早已等候多时的衙役们手握长棍跑了出来。
衙役们面色肃然,冲下台阶、将杨乾一行人团团围住。
赵莹莹吓得惊叫出声,死死攒着杨乾的衣摆、面色忽青忽白。
杨大妮和杨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面色警惕看向四周,将杨豹和孩子们护在中间。
杨虎冷哼一声,
“我倒是没想到,堂堂长生县县衙,平日那般公正明廉,
怎的这师爷一来、就变成这般无法无天了?
杨闻竹,你我也算点头之交,
你可莫要丢你爹的脸!”
四周,孙三姐等人被隔绝在外,此刻她彻底放下心来,一脸嘲讽看向杨乾等人,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非得来县衙这儿丢脸,
早早在桐花弄时把银子赔了不就得了?
哼,今儿个啊,我看你们都得蹲大牢去!
说不定,还得挨板子!”
李大姐等人听后,也纷纷点头,奚落起来,
“孙三姐说得对啊,这种霸道蛮横的泥腿子、就得好好收拾一顿,免得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
“说的没错,还真以为这里就是那破乡下啊,真当没人收拾他了,穷乡僻壤尽出这种刁民了,今儿可得让他长长见识!”
“师爷,您也别劳烦县衙大人了,您赶紧把这事儿给解决了,该让这泥腿子赔银子就赔银子,该打他板子就打他板子,该蹲大牢就让他去蹲!”
……
吵闹间,杨闻竹把手往背后一背,俯视杨乾,冷笑道,
“你们也不必拿我爹来压我,
在村里,我爹说不定都被你们灌了迷魂汤,
听风说了,你们让我爹当牛做马、爬到他头上、用尽了欺辱他的法子!
要不是我爹命硬,指不定就被你们折磨死了!
不过今日、此地,暂且不谈这些,
我这是公事公办,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
杨乾身边,杨虎一听杨闻竹这话、怒意瞬间爬上脸,他抬手指着杨闻竹、怒喝道,
“你小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弟弟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
他说的话能信么?
你……”
杨虎话说一半,杨乾抬手打断了他。
杨乾一拍杨虎的肩膀,摇摇头、淡声道,
“杨虎哥,没必要说这些。
我来吧,你放心便是。”
前头,杨闻竹听了杨乾这话,不屑一笑,
“怎的,想用你那妖法来控制我不成?”
杨乾往前一步,并未踏上台阶,他环顾一圈周围衙役,最后看向杨闻竹,淡淡一笑,
“杨师爷,对吧?
你是长生县的师爷,不是县衙大人,是吧?”
杨闻竹脸色一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是师爷,是长生县县衙的师爷!”
杨乾微微颔首,把手往背后一背,在原地踱步,继续淡声说道,
“恩,师爷……
既然是师爷,那你如何有资格、出手断我们这起案子?
我们这一大群人,来了县衙、敲了鸣冤鼓,
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案子,
我要没记错的话,泰安律法规定,
师爷是没有权利断案的、是吧?
既然如此,你又以什么资格、来让我给你跪下?
杨师爷,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杨乾脚步一顿,仰起头重新看向杨闻竹,勾出露出个温和笑容。
杨乾这番话,听着温温和和、毫无攻击性,但话里话外,都是对杨闻竹的警告。
泰安律法规定,师爷是没有资格断案的,若有师爷未经县衙、直接断案,属于越级之罪,当罚四十大板。
显然,经过杨乾这一提醒,面色漆黑的杨闻竹,也想了起来这一条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