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师爷杨闻竹

夜里,寒风萧瑟。

漫天层云被风揉碎,洒满夜空,轻轻盖住银色弯钩。

天幕铺上黑纱后,连温度也降低下来。

长生县里,除却外来人与摊贩外,县民们都早早回了家,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然有这么一群人,裹紧身上的薄袄子,气冲冲走向位于长生县正中的县衙。

人群里,杨乾打头、身后跟着杨虎几人,周围都是桐花弄的县民们、将杨乾他们团团围住。

赶往县衙时,人群里的孙三姐还瞪着杨乾,嘴里时不时冷嘲热讽两句,

“哼,还在这装腔作势,

莫不是等到了县衙门口,

就找借口说、这般晚了、县衙大人定是歇下了,

然后明日再来吧?

这点小手段,也好意思在老娘面前卖弄,

老娘就不信了,今儿这事儿、必须来个了结。”

说罢,孙三姐还朝一旁李大姐等人吆喝,一脸轻蔑朝杨乾指指点点。

人群最前头,杨乾权当没听见,神色淡淡、迈着步伐朝县衙走去。

很快,他们一行人、抵达县衙门口。

杨乾率先上前,敲响县衙门口的大鼓。

衙内,传来道陌生、且不悦的声音,

“何人击鼓?

莫不是不知道,这个时辰、县衙已经关门了吗?

若有冤情,明日再来!”

杨乾还是恭敬拱手,

“恳请县衙大人出面,来替我们做个决断。”

不多会,前方传来“吱呀——”一声,不紧不慢脚步声由远及近。

杨乾抬头看去,就见一年轻男人朝他们信步走来。

年轻男人面容俊朗,一头黑发整齐束于脑后,额前不见一根发丝,露出锃亮额头。

他身材匀称高挑,衣衫、外袍、靴子,全都洁白如雪,仿佛不沾一丝世间尘埃。

县衙门前有十来层阶梯,年轻男人在台阶边缘站定后,并未往下走,而是微微低头、俯视着众人。

他眉头皱起,面露不悦,

“我不是说了,这个时辰、县衙大人已经歇下了,

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底下,杨乾微微仰头,打量一番年轻男人后,温和笑道,

“敢问阁下是?

我若没记错的话,泰安律法可是明确规定,

若有人在县衙前击鼓,

不论时辰、不论身份,县衙必须到场吧?”

从年轻男人一露面,杨乾周围的人都歇了声,一脸紧张看向年轻男人。

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都绝非普通人。

若换做他们,在年轻男人说第一句话时、就歇了要报官的心思、灰头土脸回家去了。

唯独杨乾,不卑不亢,还敢公然点出年轻男人违反了泰安的律法。

台阶上,年轻男人面露不耐烦,他目光落在杨乾身上,打量片刻后,冷嗤一声,

“我是谁?

我是长生县县衙的师爷,杨闻竹。

倒是你,你又是谁?

瞧着普普通通,懂得倒是挺多。”

杨乾淡淡一笑,

“在下杨乾,杨家村人。

杨师爷,莫不是也是杨家村出生吧?

现在时辰不早,杨师爷与其在这与我交谈,

不如派人将县衙大人请来?”

杨乾注意到,杨闻竹听到自己名字后,面色不改、但眼神似乎又冷了几分。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就差真的往自己身上扎了。

不过,杨闻竹还是微微侧身,朝县衙内的人招招手,冷冷抛出一句话,

“去,把大人请来。”

下一秒,门内传来阵远去的跑步声。

直到声音消失,杨乾才朝身边的孙三姐淡淡一笑,

“孙三姐,待会县衙大人一来,这大家伙之间的误会,就能解开了。”

这回,孙三姐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她上下打量杨乾,没有在说话。

孙三姐,其实在心里直犯嘀咕,瞧这个叫杨乾的年轻人、县衙大人都要来了,还这么不着急,莫不是、莫不是,他真和县衙大人认识不成?

难道说,这回讹错人了?

孙三姐偷偷瞥一眼李大姐,发现李大姐面上,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就在孙三姐犯难时,前头传来声冷笑,

“哦?原来你就是杨乾,真真是久仰大名了。”

杨乾微愣,抬头看向杨闻竹,眉头微皱,疑惑道,

“你认识我?

我可从未见过你。”

杨闻竹轻嗤一声,把手往背后一背,在台阶上来回踱步,

“你当然没见过我,

我是杨村长的长子,

常年在邻县当师爷,前阵子才调到长生县来的。

你我虽然没见过,但我弟弟杨听风,挺受你照顾的。”

最后这句话,杨乾怎么听、怎么觉得杨闻竹在阴阳怪气。

他和杨听风、从他离开杨家村后,也不见着好。

杨听风就跟被害妄想症似的,总觉得杨乾会对他做些什么,连带他媳妇儿李小梅、也从未给过杨乾好脸色。

杨乾想到这,了然点头。

若杨闻竹从杨听风嘴里听到自己的事,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杨乾耸耸肩,淡淡道,

“是啊,令弟平日头疼脑热的,也都是由我来医治,

照顾么说不上,同村而已。”

杨闻竹听后、眼一眯,他收回目光,落在人群里、面色忐忑的孙三姐身上,冷冷道,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你先说说。”

起初,孙三姐听到杨师爷和杨乾一个村的,心里还有些担心。

这个杨师爷,莫不是会偏袒吧?

现在一看他这般态度,孙三姐心里、又觉得好像这两人不对付。

孙三姐清了清嗓子,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当然,说话么,是门艺术,同样的事、从孙三姐嘴里说出来,孙三姐的孩子们成了无辜的小白兔,而杨乾他们、成了外来的大灰狼。

说完后,孙三姐还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将自家孩子推到前头,愁眉苦脸道,

“师爷,您瞧瞧,

我这好好的孩子,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这鼻青脸肿的,我家孩子不得疼死?”

烛光里,孙三姐家的孩子撇着嘴,顶着一张肿胀如猪的脸,嚎啕大哭,

“娘,我好疼啊、好疼……”

然,他哭了半天,也不见一滴眼泪。

台阶上,杨闻竹面色沉沉,沉默片刻后,脸上浮现愠怒,看向杨乾,

“杨乾,你在杨家村里时、就爱这般欺负邻里,怎的来了长生县、还是这个毛病?

简直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此地乃县衙,不是你作恶的地方,还不快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