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夜色又浓郁几分。
风停树止,“窸窸”虫鸣声也悄然消失。
杨家村牛棚里的光,恍若成了这世间最后一捧希望。
此时牛棚外,杨村长双手兜在袖子里,一脸笑呵呵催促,
“咋了,你咋不出来?
可别饿着其他人,快跟我走吧。”
羊蛋儿原本已经迈出一只脚,听了这话,他又将脚收回牛棚里。
羊蛋儿挠挠头,纵然满心警惕,他面上不显、摆出一副傻笑样,朝杨村长一扬胳膊,
“哎村长,这不夜还长,
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杨乾走之前,跟我交代了点事,
我现在瞧见你、才想起来要跟你商量商量。
要不、你先进来?
好歹都是深秋了,也怪冷的,
来来来,快进来。”
听了这话,杨村长脸上的和蔼淡然绷不住了。
他挤出个讪笑,额头渐渐浮现冷汗,时不时攥着袖子、擦擦额头。
他嘴唇微微蠕动,却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
半晌,杨村长瞳孔移动、移到右侧眼眶旁,似乎朝身后看了眼。
他浑身颤抖,声音里的恐惧,连牛棚里的众人都能察觉,
“好、好汉……您瞧、瞧……
这、这我……我是进、还是不进……
求、求求你们……别、别杀我……”
这断断续续的求饶还未说完,黑暗深处、传来道冷笑声。
“呵呵呵……”
紧接着,一个文弱书生摇着扇子、从杨村长背后的黑暗里缓步走出。
来人,赫然是闻人。
闻人还是一身白袍、气质文弱,他停在杨村长身边,他上下打量一番羊蛋儿,意味不明轻笑道,
“我本以为,你们驻北军都是些空有拳脚、没长脑子的东西,
没想到,你竟然能看出来、这是个陷阱?”
说到这,他将扇子挪到杨村长颈间,扇尖锋利的刃面悬在离那脆弱脖颈、不过一毫米的地方,闻人又继续说道,
“还是说,这老东西刚刚跟你说的话里,透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羊蛋儿一听,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要说还好糖糕来了,否则、就刚刚那情形,他还真就没听出杨村长话里的意思。
说不定,他毫无防备走出去,跟着杨村长离开后,就会被埋伏在黑暗中的山匪给解决。
而剩余的驻北军们,恐怕也会被窝窝山山匪以别的理由、给一一骗走。
还好、还好有糖糕……
想到这,羊蛋儿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他耸耸肩、笑嘻嘻道,
“咋地,只准你们窝窝山山匪长脑子,
就不准我们驻北军有啊?
我实话跟你说吧,下次啊、记得把脚藏好,
也不知道是你们谁的大脚、就差没明晃晃告诉我、杨村长身后有人咯!”
烛火光芒里,闻人脸色微微一僵、他下意识后撤半步、随后反应过来,脸色沉下来。
闻人冷着脸,来回打量堵在门口的驻北军,见他们按兵不动,便扬声喊道,
“大哥!你还在等什么,还快出来,弟弟我来救你了!”
羊蛋儿一听这话,扭头朝身后牛棚里看去。
就见被绑在床上的闻熊,面色一喜,随后挣扎起来。
然下一秒,闻熊面上血色渐渐褪去,他挣扎的幅度也不大,硬要说的话,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这么轻松、简单的几个动作,却让闻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瘫回床上,面向棚顶,能看出他脸上浮现愤恨与不甘。
闻熊粗喘几口气,提高音量吼道,
“二弟!老子被那该死的杨乾、不知下了什么毒,
老子现在浑身没力气,动弹不得,
二弟,你快些带人杀进来、把我救出去,
他们驻北军,只不过五六人而已!”
闻熊这番话,落在羊蛋儿耳里,有气无力的、甚至连牛棚都穿透不了。
羊蛋儿咧嘴哈哈一笑,随后看向闻人,一脸嬉笑转达,
“诶,二弟啊,
你大哥说了,他被下毒咯、没力气,
喊你杀进来救他,
二弟啊,我们驻北军不过五六人,
以你的胆子,倒是进、还是不进啊?”
羊蛋儿这番话,可说是毫不客气、把闻人的尊严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就见闻人右手狠狠攥着扇子,他面色漆黑,冷冷瞪着羊蛋儿。
约莫是这些天接连失败与挫败,让原本理智的闻人、渐渐变得暴躁易怒。
羊蛋儿不过几句调笑的话,竟是直接击溃了闻人的心理防线。
闻人双目淬着怨毒与杀气,冷笑出声,
“你一个小小的驻北军,连官职都没有,
也配跟我叫嚣?
真当我们窝窝山的好欺负?
我告诉你,我可是窝窝山的二当家的,
我们窝窝山,是你们驻北军、想尽一切办法、攻打多年,也攻不下的存在!
莫说你,就算现在你们蓝副将站在我面前,他也奈何不了我们窝窝山!”
闻人越说越起劲,他额头渐渐鼓起青筋,俊秀面容、也越发狰狞。
话音刚落,闻人合起扇子,拿着扇子、一指牛棚,冷笑道,
“弟兄们,杀进去!”
下一秒,数十个黑影从黑暗中钻出来,手握长刀、面目狰狞,叫喊着朝牛棚冲过去,
“杀啊!”
“冲!!把大当家的救出来!”
“都进去,把他们驻北军的杀光!”
……
牛棚里,驻北军们自然也不会任由他们闯进来,纷纷拔出腰间长刀,羊蛋儿守在门口,高举手中长刀,怒喝道,
“弟兄们,都守好了,这里头可是作恶多端的窝窝山山匪,
莫说咱们要给杨大夫一个交代,就是日后把这山匪头子拖回军营、那也是脸上有光的事儿!
就是死,也决不让他们踏入屋内!”
其余驻北军们面露决然,纷纷高声应和。
羊蛋儿握紧手中长刀,一瞬不瞬盯着朝他奔来的山匪。
很快,山匪逼近门边,高举长刀朝羊蛋儿劈下来。
羊蛋儿反手拿刀架住这一招,往前用力一送、生生将山匪逼退半步。
羊蛋儿知道,这个门、不能出,要出了,保不齐闻人在外头布置了什么机关陷阱等着他。
如此,他更要死守牛棚!
想到这,羊蛋儿面露决然,挥舞手中长刀,准备迎下又一山匪的进攻。
哪成想,一道惨叫声在他耳边传来,
“啊!!我、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