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淡淡薄雾弥漫在天地间,阳光洒下,穿透雾气、化作一道道金线。
杨家村田野间,村民们扛着锄头往地里走,杨乾则站在田埂边,眺望远处。
他身边,站着面含愉悦的杨虎,二人正寒暄,杨虎话锋一转,
“杨乾,你那个徒弟,对,糖糕,
是个好苗子,你可得好好培养。”
杨乾一挑眉,笑道,
“这话怎么说?”
杨虎摩挲下巴,笑呵呵说道,
“这不是,现在全村跟着我学十字弩吗,
顺带的,我也会教些拳脚,
但是么,咱们村的人啊,除了十字弩上手快外,
其他拳脚啥的,进展太慢了。
不过糖糕不一样,他啊,学什么都快,
而且他最大的有点,是会举一反三。
依我看,要这么坚持下去,等他到了杨豹这么大的时候,
定能超过杨豹的身手。”
听完杨虎的话,杨乾颇为意外,他感慨道,
“没想到还捡了个宝贝,
我本以为他聪明点、善变通,这对于他未来做大夫、有帮助。
现在看来,糖糕身上有无限潜力,
日后他想做什么,就依着他好了。”
二人边走边聊,直到路口,才笑着道别,各自回家。
杨乾不知道,此时,有一个灭顶的危机,正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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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村十里地外深山里,高大树木耸立,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这里似乎被秋季遗忘,大片大片绿意蔓延开来,遮挡住倾洒而下的阳光。
只在树底下,偶有灌木泛着浅黄,点缀在幽暗里,仿若绽开的花。
深山里有一处山壁,山壁脚下有一大洞,往里看去,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窸窸窣窣……”
忽而,洞里传来阵响动,一个瘦削身影探头而出。
那人生的贼眉鼠眼,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他打量完周围,又缩回洞里。
男人往黝黑深处跑去,跑过一狭长窄道,拐过拐角,一阵火光驱散黑暗。
拐角尽头,是个偌大洞穴,洞穴里遍地都是人,他们身穿灰麻短打、人手一把长刀或短剑,此时或坐或躺,似乎正在休息。
男人越过满地的人,跑到洞穴正中火堆旁,往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络腮胡大汉面前一跪,谄媚笑道,
“大当家的,外头雨停了,您看、咱们是继续上路、还是?”
被称作老大的,是窝窝山山匪大当家,闻熊。
他身形高大、毛发旺盛,一头乱发张牙舞爪,隔远了一瞧,还以为坐着一头熊。
闻熊看也不看小喽啰,一脸不耐烦摆摆手,
“你他娘的急什么?老子都不急,没瞧见老子跟兄弟在商议事么,滚一边去!”
小喽啰浑身一哆嗦,脸上露出惧怕之色,赶忙从地上爬起,匆忙跑远。
闻熊眉头紧皱,目不斜视盯着火堆,忽而猛然把手伸进火堆里、似乎感觉不到烫,直接从火堆里巴拉出个大泥团子。
大泥团子烤得漆黑,一离开火堆、不停往外冒热气。
见到泥团子,闻熊这才眉头舒展,蒲扇大的巴掌往泥团子上一拍,“卡啦”一声细响,泥团子裂开,一股诱人的油脂香气从缝隙里飘散出来。
闻熊咧嘴一笑,从泥团子扒拉出一只被树叶包裹的鸡,一手拽下一只腿,递给坐在他两侧的两个人。
闻熊右边,是个身形瘦弱、面相阴柔的年轻男人,他一身白袍,气质文弱,似乎与这群窝窝山山匪格格不入。
然,他其实是窝窝山山匪二当家,闻熊的孪生弟弟,闻人。
就跟在娘胎里被闻熊抢光了营养一般,闻人整个人、整整比闻熊小了两圈。
而闻熊另一边,是窝窝山山匪三当家,闻狼。
闻狼生的普通,身形中等,属于扔在人群里、也会被淹没的普通人。
然,他鼻梁上,有一道刀疤、横亘左右脸颊。
每当他抬眼看人时,那刀疤里倾泻出森森寒意,蔓延上他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睛,就跟被狼盯上一样。
闻人与闻狼齐齐接过闻熊手里的鸡腿,异口同声道,
“谢谢大哥。”
闻熊只有在对着他两个兄弟时,才会露出和善表情,他笑嘻嘻摆摆手,
“谢啥谢,咱们都是一家人,饿着我也不能饿着你俩,
二弟,你说说,咱们这都走了一路了,也摘了好几个村子,
咋就没找着那个杀了七三的人。”
他说“摘”村子时,说得如同摘葡萄一般简单。
说到这,闻熊一边啃着手里的鸡,一边皱着眉怒道,
“那歹人,竟敢动我们窝窝山的人,
尤其还是老三的左膀右臂!
这口气,我非得替老三出了不可!”
老三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树枝轻戳火堆,面无表情道,
“谢大哥,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
我非得亲手手刃那人不可。
不过,这要再往前十里,可就到别人的山头了。”
闻熊拿手背一抹嘴,把手里的鸡骨头往身后一扔,拿起衣角随手擦了擦,毫不在意笑道,
“老三啊,这有啥好怕的,
现如今哪个山头没听过我们窝窝山的大名,
怎的,我们窝窝山、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这要是乖乖不冒头的,咱们就放一马,
这要是敢跟咱们对着干的,就跟前头遇着的一样、剁了便是!”
这时,迟迟没说话的二当家闻人,细嚼慢咽把手里的鸡腿吃完,将骨头扔进火堆后,又从怀里摸出帕子,细细擦干净嘴后,这才笑眯眯开口,
“大哥,三弟,你们莫不是忘了,
有个人、曾给我们递过信,说他知道是谁杀了七三。”
经闻人这一提醒,闻熊一拍脑门,露出恍然表情,
“哦,就那个、那个……那个谁来着?
嗨,瞧我这记性!”
三当家闻狼在一旁淡淡插了句嘴,
“我听七三提过,好像是张家村的大夫,
七三之前一直在外头,就是和这个姓张的大夫来往……”
闻人微微颔首,温和笑道,
“是啊,叫张岁安,他先前传信于我,说他知道是谁杀了七三,去问问张岁安不就得了。”
说到这,闻人低下头,静静盯着火堆,嘴角笑容淡了些,
“张岁安这人,还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