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恐是诡计

陈安平闻言想了想,说道:“这人是纪将军妻舅,并不曾预大事。说他与李克桢勾结,只怕是多虑了。但既然隐瞒那少年身份,又颇多刺探,也定有别图。”

张忠赵不想与陈安平讨论这些,他拱手拜道:“相公。李克桢乃急患,不可不除。若能招用苏哈特,许其旧部,便可敌住李克桢。”

“六百如何敌得万人。”陈安平不信,“招用番将,终须朝廷允可。”

“若用苏哈特,虽六百人亦足以擒李克桢。”

陈安平终是不信,若那苏哈特真这般了得,怎会被擒。反倒是李克桢逃出生天。

张忠赵苦劝不得,只得说道:“相公既不肯除李克桢,便请使振武军镇兴、灵。”

陈安平深知兴灵不容有失。他虽认为神锐三、四两军足以镇守,但两军毕竟补充不少新兵,还需多历练,否则也不堪用。

留着振武一军,也能一起教练。他对张忠赵练兵之法,还是很服气的。

陈安平因此点头应下,让谢九将张忠赵送走。

次日,文梦鲤为免失礼,将纪文逵留在馆舍中,只带一个心腹家人去请见陈安平。

陈安平因疑他隐瞒,也未作隆重,只带了谢九与潘镇。这倒让文梦鲤感到舒适。

他闲谈几句李克桢,发觉陈安平兴趣很少,一时有些尴尬。

“文公可有什么隐情?”陈安平不耐与他闲扯,径直问道。

“不敢当……”文梦鲤看看陈安平脸色,“在下受命转交一份手书与谢公。”

“哦?”

“便是这封。”

文梦鲤说完,便小心取出一份封好的书信,由心腹家人交给谢九。

陈安平仔细看过,眉头紧蹙。

“文使者不知道其内容吗?”

“不知。但受君命而已。”

尴尬的沉默被一声通禀打破,道是有人自称代人王子,在城中闹事。

“谢九,你陪文使者去看看。”

待文梦鲤离开后,陈安平便让潘镇请苏执礼、张尧文来此。他本想找张忠元来,可还是放弃了。这等事体,不宜让番将参预。

待四人重聚,谢九便将那份文梦鲤所进手书,请张、苏、潘同看。

“和议?”

“恐是诡计。”

抚羌城,骁胜军大营。

往来穿梭的骑兵,不断巡逻内外。待在营帐中的士兵,抓紧时间休息。

一个月来,骁胜军不断分营出击,有时出动一营,有时出动两营。

他们按照苏博山的命令,尝试为平西堡打出一条通路。

在陈安平兵败后,苏博山率军清剿入侵熙、河地区的党项、吐蕃番兵。

初时颇费力,那贺兰牧雪狡猾如狐,剽掠如风,片刻不肯久留,让苏博山、左昌荣和梁廷宾十分头痛。不料月前突然有吐蕃番兵携贺兰牧雪人头来降。

苏博山与左昌荣不明所以,未敢轻出。倒是梁廷宾得知此事,即刻起兵追击,追斩党项人三百级,收降番兵三千余人。

待梁廷宾回师,苏、左才知其中情由。吐蕃习俗重血仇,而贺兰牧雪为求急进,以党项军法约束诸番兵,杀其首领、头人,番兵各自恐惧,遂夜袭贺兰牧雪中军,枭其首来降。

而党项轻兵失将领,逐渐星散。最勇毅者三百余,为梁廷宾追斩,无一肯降者。

至此,熙、河兵祸稍歇,梁廷宾足以照应。苏博山便调遣诸军重新布防,又令吐蕃番兵为先锋,前往抚羌城休整。

可等苏博山随骁胜军赶到,那三千番兵,只剩千余,多是湟水上游的盖颜部。

多吉,乃番语金刚之意;才让,据说是长寿的意思。苏博山于这些杂闻听过就忘,虽然左昌荣数次提醒,但苏博山还是称其为多团练:

他给了多吉才两副告身,一份是盖延州团练使,一份是盖延州兵马使。后者是赐给他儿子的。

门帘一闪,苏博山抬头看去。

“多团练,何事?”

“禀相公,俺等无能,未能解围。”多吉才进账后吼道。

“伤亡几何?”

“几个不中用的挨了两箭,现在还没死。”

“那就好。”苏博山原也没指望靠番兵解围,“平西堡那里如何?”

“俺看还好。”多吉才挠挠脸,“那些贼人并不敢攻城。倒是很警觉,不好靠近。”

苏博山将多吉才安抚好,便让他去领赏。

自己则走到舆图前思量。

如今神射军被围在平西堡,而铁林军被围在龙沟堡。他所在的抚羌城,正在喀罗川下游,北上则可救神射军,东进则可救铁林军。对他而言,如今却是两难。

“苏公。”

“哦。仲英啊,来。”苏博山笑道,“兰州那里如何?”

“梁提督处置得宜,俺便押粮草来了。”

苏博山眼睛一眯,问道:“可是粮秣出了问题?”

左昌荣摇头,正要细细分说,忽听有兵士来禀报,道是有党项特使来见。

左昌荣欲回避,却被苏博山拦住。

“仲英安坐。”

那党项使者倒不是别人,正是与左昌荣在西夏有过一面之缘的泰西人,卑尔拿督。

“尊敬的苏,日安。久违的左,日安。”

苏博山没有答话,他认为党项人派西番人与他交涉,便是有意侮辱。没有拂袖而去,已是他相忍为国。

左昌荣代答道:“德先生别来无恙。”

卑尔拿督·德·麦吉洛伊对左昌荣的讹称,坦然受之。他东行五年,对这等误解已不当回事。反而觉得左昌荣颇为可爱。

左昌荣瞧过苏博山脸色,便向卑尔拿督问道:“德先生此来,可有要务?”

“有。”卑尔拿督起身,递上一份文书,“伟大的夏皇帝致敬伟大的宋皇帝,我们是时候迎来和平了。”

“和议?”左昌荣接过文书,意外的说道。

“当然,在达成和平之前,我们有很多可以谈的。”

“没什么好谈的。”苏博山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尊敬的苏……”

苏博山懒得重复,只是端茶自饮。

“德先生,你可以复命了。”左昌荣起身相送,“和议文书我等会转给谢相公。苏公是真正的大臣,不可能越权行事。”

卑尔拿督点头,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