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百余亩田地,都是祖宗筚路蓝缕积累所得。而他热衷修治水利,便也是受此熏陶。
此时这偏远之地,却来了两拨访客。第一拨是老友万伦所差家人,跋涉千里而来。一是奉送书信,二是请他往杭州一叙。但不需他讲,那家人也知道无法成行。
沐君宝母亲仙逝,家中已布下灵堂。
而第二拨访客,则是朝廷颁旨的宦官、侍卫。见此情形,也暗叫晦气。
沐君宝奉香案听宣,随后写谢表并辞任书。
宦官与侍卫并不好为难他,也尽到礼数。沐君宝问起陈安平消息,这才得知陕城大捷,官军夺回应理、鸣沙,兰、会与兴、灵再相呼应。
陈安平已回京任参知政事兼吏部尚书。沐君宝真替陈安平高兴,虽然意识到陈安平不是拜相,而是转任吏书,必有什么缘故,但对他而言,陈安平性命无忧也很紧要。
因说起应理、鸣沙,他忍不住便说起大河上游治理形势,然后写了治河疏交给那宦官。
并嘱咐他回去将自己的治河疏进呈都省,若是为难,便将此疏转呈枢密副使范处圭,或是吏部尚书陈安平。
那宦官倒没推辞,收下治河疏便告辞。
回到龙南县城后,他便将治河疏扔到了桃水中。
陈安平率一百余人,前往郡北的五张集。据说当年五位张姓汉人,在此置产兴业,而今集上倒是姓姜的多些。人世变换,总是无情。
集上住店很少,这一百余人便只能借住在乡兵营地中。
陈安平一入内,便见匡明在与人赛腕力。细瞧去,对手竟是泰察·兰纳。
他正欲上前招呼,身侧却挤过来一男子。
“可是冯子伊冯员外?”
“正是。”
“在下程衍。明先生差俺来助你。”
“有劳,有劳。”陈安平验过信物,连忙请程衍别处说话。
比试中的匡明却因听到陈安平的声音而分心,被泰察·兰纳一举扳倒。他顾不上懊恼,起身看顾,却不见陈安平踪影,但听泰察·兰纳吹嘘,颇为不满。
“再来。”
“来便来。”
陈安平与程衍商议一会,便从屋中出来。这次程衍带来周人二十,蒲甘人二百余,已足见诚意。若要再增兵,程衍却做不得主。以陈安平之见,只怕要攻下西岐的县城,才有得“援军”。
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陈安平寻到匡明二人,便一同去屋中商议出兵事宜。粮秣军资,陈安平已与薛养才、谭思望说好,两人已收集稻谷准备军粮。而陶登却一直联络不上。
与躲到碧钗郡练兵的匡明不同,陶登与陈维被狄氏打散后,一直率军劫掠西岐商旅。他不求全功,一击即走。
让狄氏颇为头疼,据闻已调兵会剿,但他的行动也给匡明争取了练兵的时机。
这次匡明率兵出碧钗郡,就是打算联络陶登,主动攻击狄氏兵马,避免被围剿歼灭。而他为求稳妥,也联络了陈安平,想要寻求“盟军”。
不料泰察·兰纳已从占城赶到,陶登还是全无消息。
好消息也有。陈安平将程衍的兵马说作自己找来的蒲甘义士,让匡明更增几分胜算。他本练番兵五百,汉兵七十。
出乔山峪,过曹家甸,抵达五张集时,有番兵五百二十,汉兵七十五,但他麾下皆是步卒,便只几位长率有马。
好在泰察·兰纳所部皆是马军,而蒲甘义士中汉人也都有马,这便有马军二百余。
四人不想久留,很快合议完成。
由泰察·兰纳做先导,先进入观澜郡探查。此前陶登袭击西岐商旅多在观澜与临沧二郡。而匡明所部便做中军,蒲甘义士权作后卫。
陈安平则力保粮秣自广武郡运往临沧、观澜。具体粮道,还需要反复商议,但总则便是绕开西岐马军便道。
这是当年岐国所修的小路。
“诸君忠义,世所共知。今举义兵,共讨狄逆。愿生死与共,富贵与共。”
“愿生死与共,富贵与共。”
“愿生死与共,富贵与共。”
汴梁,陈州酒楼。
付道明形容憔悴,乔自牧倒强打精神。之前禁烟令一下,烟商一片哀嚎。等都省章程一出,所有人都争相去户部度支司探询,生怕缺了消息,亏了本钱。
而官府收烟一者不能超各家配额,二者不能超官府典出价。而此前几次上涨,烟草市价早高于官府典出价。
所谓善财难舍。虽都知道时日有限,可如此蚀本,总是心有不甘。他们不比寻常走街串巷的烟贩,了不起赔个三贯、五贯,甚或一文不赔。
他们家业虽大,需要看顾处亦多,不得不为此劳心。几位相熟的烟商互相商议,还是定在今日召开行会会议,商讨一个总章程。
到了此时,付道明和乔自牧也自觉威望不足,还是共推陈安平、苏慕贤来主持。
这会议仍交到陈州酒楼来办。乔自牧安慰付道明,说这是吴、苏二位员外照顾他生计。可付道明心里明白,这是生生落他脸面。奈何形势比人强。
二十四家开封府烟商齐聚一堂,陈安平与苏慕贤同车而来,正时入内。
两人也不作虚礼,酒菜也没让布。
陈安平举茶略表敬意,便说道:“禁烟一事,事出突然。想必诸位与某一样,吃不香,睡不好。闲话不讲,今日便给各位一个方略。不枉各位抬举某作这会首、总知事。”
一众烟商心里松快许多,但也没人插嘴。
“这方略是苏翁所献,某不好夺人之美。”
陈安平说完,便请苏慕贤讲。
苏慕贤平时笑面佛一般的人物,这时也肃穆起来。
“这方略倒也简单。配额以内的烟草,诸位照实退还。这一条若能做到,某便说下一条。”
当场没有不应合的。苏慕贤也不在乎几人可信,接着说道:“只要退足了配额。若各位仍有富余烟物,某与陈翁一概收购。”
叹气声此起彼伏,接着便是各式眼神交流。
“俺们信得过苏翁。”
“俺们信得过陈翁。”
两拨小烟商表态后,其他烟商终于坐不住了。
“敢问苏翁、陈翁,价钱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