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顺天府。
顺天府府尹陆仲权很头疼,清乐坊生了一场事端,起因是李景陇调戏乐师禅初在前,动手打人在后。
陆仲权小心翼翼地忙活着手里的活计,木锉、敲槌一直响个不停息。
陆舟从院外走进来的时候,陆仲权正雕刻木雕最重要的部分。
“叔父,颖国公府大公子来了,就在衙门口。”
陆仲权平生最爱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做官一个便是木雕,到了痴迷的程度。
“叔父,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清乐坊许多人的口供,您还有什么忧郁的?”
咔哒!
陆仲权敲击木锉的手微微一抖,木雕的马头落下,滚落到地上。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行,你说说该如何处置?”
陆舟弯腰将马头捡起来递给陆仲权,正色说道。
“事情都是李景陇挑起来的,依照我大魏律法应杖十、羁押三日,罚银五十两。”
“至于其他人罚没些银两,赔偿了清乐坊的损失就好。”
他话说完就听陆仲权呵呵的笑了。
“你小子刚刚晋升成了通判,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处置李景陇?你知不知他爹是谁?”
大名鼎鼎的郑国公李纲,五军都督府都督,节制大魏南北都司的实权人物。
“可就算李大人是郑国公身份尊贵,侄儿以为这事也不能网开一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舟依旧坚持他的看法,一次绕过就有下一次,这样只会助长李景陇的嚣张气焰。
陆仲权瞧了瞧手心里的马头,有了决断。
“你去见见颖国公家的大公子,就说我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今晚这事情还是以双方和解来收尾吧。”
陆舟还想说话被陆仲权瞪了一眼,语气坚决。
“去!”
陆舟纵然是陆仲权的侄儿,却也不能违逆上官的命令,领命而去。
陆仲权意兴阑珊的收起失败的木雕,苦笑一声。
“满城公贵,遍地高官,这顺天府府尹真是难做啊……”
陆舟来到衙门前面,迎接才从颖国公府赶来的傅江波。
“傅大人,这么晚了还要劳烦你跑一趟。”
傅江波与陆舟见礼,闻言摆摆手说道。
“舍弟顽劣性情暴躁,还请陆大人多多谅解才是。”
陆舟听傅江波一说就明白了,傅江波也是来息事宁人的。
“如此咱们先去见见他们。”
入府衙的路上,陆舟把陆仲权的想法和傅江波说了一遍,傅江波深以为然。
“都是在汴梁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陆府尹的判决再好不过了。”
傅江波正说着走过一个转角,就见到大堂里的弟弟傅江涛。
傅江涛精神头不错,一双大眼睛狠狠盯着李景陇,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二弟!”
傅江波快走几步进了大堂,见到大哥来了傅江涛凶狠的表情收敛不少。
长兄如父,傅江涛对大哥又是敬重又是畏惧。
“陆大人,你们顺天府将我等关了许久,怎么?是想要治我和邱昶的罪不成?”
李景陇一开口就是火药味,显然对顺天府的羁押表示不满。
陆舟眉头微微一皱,碍于颜面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府尹大人说此事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诸位平摊了清乐坊的损失,和解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李景陇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就知道陆仲权那个老狐狸不可能得罪他们李家。
“也罢,今日的事情我和邱昶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钱我明日差人送来。”
听李景陇得了便宜还卖乖,陈安平、王朗、傅江波三人脸色都不好看。
特别是傅江涛火爆脾气一上来立刻发火。
“李景陇,你不要得意……”
他话一出口就被傅江波一个眼神制止住,沉声说道。
“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
傅江涛见状纵使有诸多不满也只能憋回去。
李景陇得意的背着手往外走,快离开的时候忽然转身看向陈安平。
“你叫陈安平是吧?你送本公子的礼物,本公子记下了。”
李景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他巴掌,陈安平这一巴掌他一定会让陈安平付出血的代价。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永远不停息。
陈安平嘴角微微扬起,对李景陇的威胁丝毫不放在眼里。
“我也奉劝李公子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早晚要遭报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景陇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与邱昶一起离去,他李景陇从来就不相信什么狗屁报应。
“陆大人,请代我谢过府尹大人,天色晚了我们就此别过。”
傅江波领着陈安平三人走出顺天府府衙,一路骑着马见三人都沉默不语他不禁笑了。
“怎么?觉得心里不舒服?委屈?”
陈安平和王朗不好说什么,傅江涛则小声嘀咕了一句。
“明明就是李景陇的错,结果各打五十大板,弄得好像错的人是我们一样。”
今夜的和解不过是走个形式,保住国公府和侯府的脸面,但梁子是实实在在结下了的。
“安平,四郎,我知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傅江波走在前面,声音沉稳有力。
“要我说你们今晚做的好,打得好!安平你那一巴掌打的着实痛快!”
傅江涛惊讶的抬起头,明明大哥在府衙里还呵斥他来着。
“李景陇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么?纨绔子弟欺男霸女,合该被狠狠收拾,不过你们三人需知道,形势比人强。”
傅江波语重心长的对他们说道。
“郑国公府如日中天,武阳侯邱毅刚从安南回来立下汗马功劳,这两家在一起非同小可。”
见陈安平三人的面色好了一些,他继续劝慰。
“你们能给李景陇一个教训,叫他知道知道厉害已然不错,怕是明天茶馆瓦舍里面就会出个三壮士英雄救美的话本喽。”
汴梁城中的说书人创造能力和抓题材的能力堪称一绝,这一点陈安平在王朗被春花诬陷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行了别一个个苦着脸,我来做东咱们去樊楼喝酒去。”
陈安平闻言和王朗都笑了,拱手笑了。
“那可得多叫几个好菜,让傅大哥好好的出出血。”
四人催马沐浴着晚风渐行渐远,今晚的风波终于尘埃落地,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