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婉已经抹去了脸上的化装,恢复了本来面目。孟少刚早已知道她是李思南的未婚妻,又见自己的女儿和褚云峰手拉着手的站在一起,十分亲热,孟少刚不由得暗笑自己的糊涂。要知道他是以为杨婉已死,才属意李思南做他女婿的,如今杨婉还活在人间,他当然是不会再作此想了。
孟少刚暗自想道:“李思南固然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褚云峰也是后一辈中的俊杰,他又是我老朋友的弟子,霞儿得以配他,我也该心满意足了。”
孟明霞笑道:“爹爹,严表姐的事情可还要你给他帮忙呢。”孟少刚见严浣和谷涵虚也是成双成对。更是心花怒放,说道:“你们放心,我替你们做媒便是。”严浣的母亲是孟少刚的姐姐,得他答允玉成,婚事自是不愁再有阻碍了。当下满面通红的低了头,轻声说道:“多谢舅舅。”
孟少刚哈哈大笑,说道:“但愿你们有情人皆成眷属,我也替你们欢喜。如今我们该谈一谈正事了,思南,那两个蒙古武士你还未曾发落呢。”
李思南道:“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我们的俘虏,我们也该好好待他。”当下请江心石拨出一间静室安置这两个武士,并且拿出了上好的金创药,给他们敷伤。
江心石把两个武士带走之后,杨婉柳眉微蹙,忍不住说道:“南哥,你不杀他们犹自罢了,为何如此优待他们?我们在蒙古之时,受的苦受得还未够么?”
李思南笑道:“正是因为我吃够了鞑子的苦头,所以才不愿意在他们的身上报复。”
杨婉道:“为什么?”
李思南说道:“你是读书明理的人,当然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杨婉道:“可是他们乃是我们的敌人啊!”
李思南道:“放下了武器,就是俘虏而不是敌人了。俘虏和正在拿着刀枪杀我们的敌人是有区别的,是么?何况在蒙古之时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元凶祸首亦是另有其人,这笔帐不该算在他们身上。”
杨婉气平了些,笑道:“话是这样说,我的心里总还是有气。”
李思南道:“我们以诚待人,说不定还可以化敌为友。即使不成,也总是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婉道:“有什么好处?”
李思南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也应该知道一点敌情啊。倘若将他凌辱,他还会和我们说真话么?”
杨婉霍然一省,说道:“不错,从他们的口中或许可以探听我们仇人的消息。”
李思南道:“不过这可并非使用权术,即使他们什么都不说,我们也还是要这样对待俘虏。”群豪初时也是像杨婉一样不大心服,待到听李思南说清楚了道理,这才暗自心折,觉得李思南见识过人,不愧作他们的盟主。
庆功宴过后,李思南独自进入静室探望那两个蒙古武士。
那两个武士敷上金创药血已止了,庆功宴的酒菜李思南也特地叫人给他们送了一份,这两个武士体魄本来健壮,吃饱了肚子,精神体力都已渐渐恢复,心里正在纳闷李思南为什么这样待他们?
可是他们从小受的就是一套蒙古武士的严格训练,忠于大汗这一观念对他们来说不啻是天经地义。是以尽管他们心里不无对李思南感激之意,但一见李思南进来,仍然是板起了面孔,作出一副不肯低头的神气。
李思南道:“你们好了些吗,可以走动了吧?”
一个武士冷冷说道:“你问这个干嘛?”心里想道:“我走得动又怎么样,难道你还会将我放了?”
另一个武士更是出言不逊,傲然道:“李思南你耍什么花招?我们蒙古武士都是铁汉,落在你的手里,你要杀便杀,剥皮拆骨,我们决不皱眉!你要我们向你屈服,却是休想!”
李思南笑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们?我是人,你们也是人,虽然怎样做人你我并不一样,但大家也都是一样平等的人啊,好端端的我为什么又要你们屈辱?”
这两个武士几曾听过这样的道理,心里兀是半信半疑,说道:“可是我们来到飞龙山,正是为了对付你的啊,难道你不知道?”
李思南道:“我当然知道。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你们可并没有‘对付’我啊。”
那两个武士道:“好,就算你不计仇恨,但却又何必这样款待我们?”心里还在怀疑李思南别有用心,不知要如何折磨他们。
李思南道:“因为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敌人了,我是将你们当作朋友款待的。”接着说道:“何况我们还是朋友呢。我们曾经在肯特山一同打过猎的,是么?”
那两个武士道:“你的记性倒真不错,但我们可是不敢高攀了。”
李思南道:“不,我的记性很坏,你们两位的名字我就想不出来。”
那两个武士道:“当时你是公主的好朋友,相识的不是王子就是大臣,也没有谁将我们的名字告诉过你,也难怪你不知道。”
李思南和他们闲谈旧事,敌意不知不觉又消了几分,这两个武士也把名字告诉他了,一个叫做粘不罕,一个叫做速不台。
粘不罕就是那个最为傲慢的人,忽地霍然一省,说道:“闲话少说,李思南你这次来到底是何用意?”
李思南笑道:“你问我的来意,我不是一来就已经和你们说了么?第一是探望老朋友,第二也是想来看看你们是否已能行动如常?”
粘不罕道:“我们能够行动又怎么样?”
李思南道:“请两位大哥别怪我说话坦率。”
粘不罕心想:“来了,来了!”大声说道:“我就是想听你的真心话!”
李思南道:“在我来说,我是希望你们多留几天,住下来不走更好。但我们这里的规矩是要留则留,要去则去,决不勉强。我刚才听两位的口气,大约还是想回去的吧?”
速不台道:“哦,你是想放我们回去?”粘不罕张大了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思南道:“不错,两位若是思家心切,马上就走也行。”
粘不罕道:“你要我替你做什么事情?”
李思南道:“回去之后,请你替我问候往日的一班朋友。”
粘不罕道:“咦,如此说来,你是毫无条件的就肯将我们放走了。为什么?”
李思南道:“谁无父母,谁无妻子。任何人都是盼望和家人团聚的,我岂能拆散你们夫妻父母,令你们死别生离?”
粘不罕道:“可是我、我们对你……”
李思南道:“想必你也知道一点我的家事了。实不相瞒,我的父亲就是在二十多年前给你们俘虏了去,不许还家,终于埋骨异乡,死不瞑目的。我也正是为了寻找父亲,才跑到你们蒙古去的。将心比心,我们父子受过的苦楚,我又怎忍要你们遭受?”
二人给李思南说得大为感动,刚刚还是神态傲慢的粘不罕亦已禁不住热泪盈眶。
速不台道:“可是我们回去之后,说不定将来还会在沙场与你相见的啊!”
李思南道:“当然我是希望你们不会这样的,但你们是金帐武士,除非你们不干,否则是恐怕很难避免要给大汗重新驱上沙场的。所以倘若是有那一天,我也不会怪你。不过,我也要把话说明,到了沙场相见的时候,彼此厮杀,我是不会留情的。但倘若你又为我所擒,我还是可以放你回去。”
速不台道:“李盟主,你能够做到这样,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说句老实话,假如你是给我们所擒,我们想放你也不敢呢。唉,恨只恨我们两国交锋,我们是不能不辜负你的友谊了。”
李思南道:“不,不能只统统归咎于两国交锋,这是你们的大汗、王公、将军、权贵造成的罪过!我们汉人可没有跑到你们的地方去打仗。”
粘不罕与速不台无言可辩,心里自己也觉得惭愧,不觉都是低下了头。
李思南继续说道:“你们为大汗王公将军权贵卖命,所得的又是什么?不错,你们是受封为金帐武士,比普通的武士是高出一头的了,但你们的性命却是朝夕不保,你们的鲜血只是保住了他们的富贵荣华,这又值得么?你们再仔细想想,你们拼命打仗,替你们的大汗灭了无数国家,看起来你们蒙古的百姓又得到了什么好处?掠夺来的玉帛决不会分给他们,他们只有出粮出力的份儿,多少人又因为连年征战而弄到家散人亡,挨饥受苦?受你们侵略的国家,又有多少人无辜被害,辗转流离?”
粘、速二人自有生以来,所受的都是“怎样才是一个好武士”的教育,从没有人敢向他们说过这样的一番话,仔细想想,不由得都是内疚神明,觉得李思南的说话说得一点不错。但也只是初步的醒悟而已,若要他们立即反抗大汗,他们还是连想也不敢想的。当然李思南也没有立即便要他们这样。
粘不罕叹了口气,说道:“李公子,多谢你的这番教导,从今之后,我也不想贪图什么富贵了,回去之后,我和家人跑到深山里躲起来,从此打猎为生,但愿平平安安的过个下半世,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思南心里想道:“只怕你要想躲避也是躲避不了。”不过,其中的道理一时也难以说得他们明白,心想:“他们能够这样也已经是很不错了。”当下说道:“好,但愿我们从今之后不会再是敌人。你们几时回去?”
速不台道:“多蒙盟主放我们回去,我们想现在就走,可以吗?”
李思南道:“当然可以,我送你们下山。”
送到山脚,李思南和他们挥手道别,粘不罕忽道:“李公子,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
李思南道:“什么事情?”
粘不罕道:“这是一件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我在大汗面前发过誓,决不能泄漏的……”
李思南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说了。”
粘不罕道:“不,李公子,我虽然发过誓,但你对我们太好了,我不说就对你不住!”
李思南道:“哦,是和我有关的么?”
粘不罕道:“正是。唉,李公子,你待人也太厚道了,白万雄这老儿,你实在是不应该放走他的!”
李思南道:“为什么?”
粘不罕道:“你的大仇人正在他的家中。”
李思南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你说的是余一中吗?”
粘不罕道:“李公子,令尊遭受余一中这厮的惨害,我们是早已知道的了。明慧公主曾求过四王子和大汗杀他,可惜不能如愿,大汗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更重用他了。老实说,我们也是气他不过。”
原来成吉思汗逝世之后,明慧公主又曾先后在拖雷监国和继任的大汗窝阔台之前,公开控告过余一中,粘、速二人身为金帐武士,当时也是在场的。
李思南有点诧异,问道:“这么说,余一中这厮和你们一道来的了?他不是在做着镇国王子的副元帅的吗,怎的大汗却派给他这个差事?”要知余一中虽然也懂武艺,但却甚是平庸,依理来说,是不该把他当作一般的武士来使用的。
速不台道:“是这样的,大汗希望能够拉拢一些汉人,最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或绿林好汉,地方上有势力的绅士也在被拉拢之列。这样,将来我们进兵中原之时,得到这些人的助力,就可以方便多了。这个任务,当然是余一中最为适合,我们连汉话都说不流利,要做也做不来的。”
李思南冷笑道:“原来如此,他本来是汉人中的败类,怪不得你们的大汗要利用他来进行这种败类的勾当。但我敢断言,像余一中这种败类,你们在汉人中决不会找到很多的,纵有,也只是一小撮而已。”
速不台继续说道:“余一中起初想藏在阳天雷家里,但恐怕给金国与阳天雷敌对的一派知道,而且住在金国的京城也不方便,后来才想到了去找白万雄。白万雄和阳天雷是早就有了来往的,余一中和他也是旧相识,他拿了阳天雷的密信去找他,两人见面之后,果然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粘不罕说道:“大汗派我们二人做余一中的帮手,交给我们三个任务,一是侦查明慧公主的下落;二是设法害你,倘能将你擒回蒙古那就更好;三要我们监视余一中。最后一个任务当然不会让余一中知道,但其他两个余一中则是知道的。这人诡计多端,李公子要多点当心他的暗算才好!”
李思南多谢了这两个人,说道:“那么现在你们是准备回家呢?还是回到白万雄那儿跟余一中?”
粘不罕愤然道:“哼!现在我都不想帮忙大汗打仗了,谁还愿意去跟这个卑鄙小人!”
速不台心思灵敏,暗自想道:“李公子何以有此一问?”仔细一想,忽地恍然大悟,笑道:“咱们回去,反正也要路经博望,白万雄的家乡,何妨就去找那余一中消遣消遣。”
粘不罕蹙眉道:“我见了这厮就想作呕,有什么好消遣的?咱们又不是闲着没事做!”
速不台笑道:“大哥你怎么糊涂起来了?我说的消遣,可不是只为了找他开开心啊。”
粘不罕道:“你的意思是……”
速不台道:“不将他除掉,咱们焉能没事?”
粘不罕登时也恍然大悟,说道:“不错,咱们在飞龙山事败遭擒的事情,白万雄一定会说给他知道的。假若让他生还蒙古,确实是对咱们不利。”
速不台说道:“是呀,倘若能够将他干掉,大汗不见我们回去,也不见他回去,就会以为咱们和他一样,不知道是给中原哪位英雄杀了。否则咱们纵然躲进深山,风声难保没有泄漏,一旦泄漏,余一中当然能够想得到,咱们是给汉人放回来的了。那时大汗定然怀疑咱们是回来做奸细的,还能放过咱们吗?”
粘不罕道:“余一中武艺平庸,咱们杀他不难,可是他却是躲在白万雄家中的啊!除非咱们打算用两条性命换他一条,否则杀了他也是逃跑不了。”须知粘不罕虽然憎恨余一中,但究竟没有深仇大恨,若然要用性命相搏,他还是不愿意的。
速不台笑道:“咱们不是白万雄的对手,可是白万雄不是李公子的对手啊。几天之后,咱们或者还会和李公子在白万雄家中见面的,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李思南微微一笑,说道:“报仇之事,我不敢劳烦两位。但两位若能在白万雄家中作我内应,我自是感激不尽。”
粘不罕一拍大腿,说道:“着呀,我真是又糊涂了。李公子的血海深仇,当然是要自己来报。他杀了余一中,白万雄谅也逃跑不了,咱们还用得着害怕他么?”
李思南道:“我想请两位先赶回去,稳住余一中,让他仍然留在白万雄的家里,那就是帮了我的忙了。”
粘不罕道:“这点小事,我若不能办到,那还算得什么朋友?”说罢突然拔出刀来,一刀向自己的大腿斫下。
李思南吃了一惊,连忙抢他的刀,叫道:“你干什么?”李思南抢刀虽快,可是粘不罕却已在自己的大腿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了。
粘不罕笑道:“不挂点彩,如何能够使余一中相信我们是杀了看守,逃回来的?”
李思南大为感动,说道,“两位如此重义轻生,请受小可一拜。”
粘、速二人双双跪倒,按照蒙古人的大礼,各自抱着李思南的一条大腿,吻他的脚。
粘不罕说道:“盟主大仁大义,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盟主若再多礼,那就更是折煞我了。”
速不台道:“盟主要杀余一中报仇,我们也要将他除掉才能免祸,如今盟主独任艰巨,我们不过徒劳协助而已,盟主为何反而多谢我们?”
李思南将他们二人扶起,说道:“好,咱们是祸福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那么,客气话大家都不必说了。请两位多多保重,迟则十天,少则五日,咱们在白家庄相见。”
李思南送别了粘、速二人,回转山寨,孟少刚父女和杨婉等人早已在聚义厅等候,孟少刚问道:“可有从这两个人的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
杨婉跟着笑道:“听说这两个鞑子倔强得很,不知你这位先生说法,能不能令他们顽石点头呢?”
李思南笑道:“不仅是顽石点头,我还得到他们肝胆相照的友谊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说出来也好让你高兴。”
杨婉道:“是什么消息?”
李思南道:“咱们的仇人余一中的下落,我已经知道了!”
杨婉又惊又喜,连忙问道:“在哪里?”
李思南道:“在白万雄的家中!”
孟少刚击案说道:“不出我之所料,白万雄这老贼果然是和窦安平一条路的。余一中躲在他的家里,想必是定有阴谋的了。”
李思南说道:“一点不错。”当下将粘、速二人告诉他的那些事情转述给众人知道。
孟少刚怒道:“这厮为虎作伥,还要拉人落水,这样的人决计容他不得!”
李思南道:“当然容他不得。不过,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想亲自报仇!”
杨婉道:“他也是杀害我兄长的仇人呀!”
李思南道:“你当然是应该和我一同去的,但其他的人,我却不想麻烦了。”
孟明霞道:“白万雄虽然是你手下败将,但到了他家里,只怕你们就是寡不敌众了。余一中、白万雄不仅是你们的仇人,也是武林公敌,咱们大伙儿去铲平白家庄,不更好么?”
李思南道:“不,大伙儿都去,那反而打草惊蛇了。粘不罕和速不台已经答应了在白家庄做内应,我们出其不意的去夜袭白家庄,料应可以报得了这个大仇。”
孟少刚沉吟半晌,说道:“不错,人一多风声就容易泄漏,给他们知道,逃跑了反而不妙。既然你有把握,那就只是你们两人去吧。”
孟明霞听父亲这样说,想想也有道理。虽然仍是为李思南担心,也就不便再持异议了。
李思南接着道:“蒙古那边的情形,我也约略知道了一些。成吉思汗逝世之后,他的儿子争夺大汗之位。如今库里尔泰大会虽然业已召开,选出了窝阔台继承汗位,但根基未固,窝阔台还是未能免除内顾之忧。根据已知道的消息判断,最少在一年半载之内,蒙古大约不会再次出兵侵犯中原。当然咱们的义军还是要戒备的,但我暂时离开,则是不太紧要了。孟大侠,请你先回琅玡山代我主持大局,好么?”
孟少刚笑道:“我这闲云野鹤之身,只怕做不来盟主呢。”
李思南道:“孟大侠若怕麻烦,那么请屠凤暂摄盟主也行。不过仍是请孟大侠帮帮她的忙。褚兄、谷兄,我知道你们有清理师门的大事要办,但若是可以稍缓些时,能够和孟大侠一道去琅玡山帮帮屠凤的忙,等我回来,那就更好。”
褚云峰、谷涵虚齐声答允。孟少刚也道:“好,你放心去吧,我会替你安排妥当的。义军目前没有大仗要打,屠凤暂摄盟主之位,我想她也是可以愉快胜任的。”
李思南谢过了孟少刚,即日便与杨婉下山。
李、杨二人走后,孟明霞道:“爹爹,虽说是人多去恐防打草惊蛇,但也应该去多三两个呀,为什么你只是让他们两个人去?”
孟少刚笑道:“他们是为父兄报仇,咱们明里去助他反而不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决定暗地里去帮忙他了。”
孟明霞喜道:“原来如此,这我可是怪错爹爹了。”
孟少刚道:“我暗地里到白家庄,倘若他们已是足以对付得了白家庄那一班人,我就根本不露面了,事后你也不要和他们说。”
孟明霞笑道:“这个当然,难道还要思南和杨婉领咱们的情么?”
孟明霞性情爽朗,她把李思南当作最好的朋友看待,对好朋友的关心,在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在褚云峰的面前丝毫不加掩饰。褚云峰初时不免有点醋意,但在看出她只是对一位好朋友的真挚关怀之后,却不由得对她更为敬佩了。
杨婉对李思南也是一样,两人劫后相逢,误会都已消除,两颗心是比以前更为接近了。路上杨婉就和李思南谈起了明慧公主来。
杨婉道:“你可思念她么?”李思南怔了一怔,说道:“我的心上只有你,难道你现在还有怀疑?”
杨婉噗嗤一笑,说道:“你自己先犯了疑心病,却颠倒过来说我。”
李思南道:“什么?”
杨婉道:“怀念朋友,人之常情。你以为我说你什么?”
李思南道:“哦,原来你说的是朋友之情。对不住,倒是我误会了。”
杨婉望着李思南的眼睛,缓缓道:“说老实话,在蒙古的时候,我是对她有点妒忌的,现在我反而觉得她可怜了。可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又不能把你分开两半,否则我倒是愿意把你让给她呢。不过,我虽然不能把你让给她,却也希望你能够给她安慰。”
李思南不知其中原委,倒是有点诧异,心里想道:“婉妹经过了这场劫难,倒是变得胸襟广阔了。但却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怕杨婉是用说话试探他,一时间竟不敢搭话。
杨婉好似猜到了李思南的心意,郑重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南哥,明慧公主固然对你好,但和我也是好朋友呢。我曾经做过她的侍女,你想不到吧?”当下把离散之后的经过——如何碰上阿盖;如何混入蒙古军营;如何巧遇明慧公主,得到她的庇护;又如何行刺余一中不成,逃了出来等等事情,一一告诉了李思南。
李思南又是诧异,又是欢喜,说道:“如此说来,明慧公主倒是咱们的恩人了。”当下也把从粘不罕和速不台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杨婉。
杨婉笑道:“我还没有说完呢。你这个消息我早已知道了。但你可知明慧公主因何逃出蒙古么?”
李思南摇了摇头,道:“粘不罕没有说,我也未曾问他。”其实他已是猜到了几分的。
杨婉笑道:“她是因为不愿下嫁镇国王子,所以才特地逃到中原的。逃到中原,为的却正是找你。”
李思南道:“你又来和我说笑了。”但心里却是明白,杨婉并非说笑。
杨婉说道:“南哥,经过了这场劫难,我已知道你是真心对我了。你也不必怀疑我还是像从前一样的气量狭窄啦。”两人并辔而行,说到此处,不知不觉地伸出手相握,大家都觉得甜丝丝的,两颗心好像合成了一颗了。
杨婉继续说道:“前几天我曾碰上明慧公主,所以我不但知道她要找你,而且我还可以向你担保,只要咱们从白家庄回来,你就可以见着她了。”
李思南奇道:“真的吗?她现在哪儿?”
杨婉道:“就在屠凤那儿,是我介绍她去的。”李思南听了这个消息,倒是不觉一惊。正是:
但愿良朋欣有托,故人情重近何如?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