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没有证据是吗?”相野如是问。
“是啊。”决明道:“宁玉生这个人真是变态,自己在外面包小三,还要买通疗养院的人监视原配,不是个控制狂就是从小缺爱。但恰恰是因为这样,疗养院的人反而可以给曹月作证,在最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曹月只出过一趟门。那次就是去了京州市图书馆,可图书馆的监控也遗失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跟楚怜有过接触。包括她对外的所有通讯手段,全部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楚怜住进关山花园17号不是宁玉生安排的,那房子的产权人于丽丽,自然就是第一嫌疑人。
于丽丽是谁?是情人,是小三,是被唾骂的对象,脏水再怎么泼也泼不到原配身上。
而且在这整件事情里,曹月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她原本的爱人、她的父母,都因夺舍的“宁玉生”而死,她如果要报复,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觉得情有可原。
相野很好奇,缉凶处最后会怎么处理。
但现在摆在面前亟待解决的是裴光的事情,相野看向邢昼,征询他的意见。邢昼却像是专门考他,问:“你觉得要怎么做?”
相野:“是不是把他直接带回缉凶处更省事一点?”
邢昼:“是。”
相野微笑,“那还是让他走点程序吧。”
语毕,相野走到裴光面前蹲下,沉静的眸子看着他,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裴光哭着抬头,说不出话来。
相野便拿出手机,调出决明发给他的楚怜的通缉令,再次问:“你是在找这个人吗?”
裴光怔住,因为太过震惊,眼泪都止住了。
相野道:“他叫楚怜。如果你心里有疑惑的话,你可以走进去,告诉警察你知道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一个答案。”
“哇哦。”决明在耳麦里激情配音:“人生大师,在线解惑,不愧是我们缉凶处的崽崽。”
相野自动忽略决明的话,裴光听不到,但他很懵。他不知道相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手上为什么会有那个人的通缉令,这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更重要的是,相野的老板也在,那通身的危险气度让裴光终于反应过来——事情有点不对劲,恐怕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可事已至此。
对啊,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逃避的呢。
裴光终于擦干眼泪,鼓起勇气,决定去警局把一切都说出来。相野没有阻拦他,就这么静静站在旁边目送他进去。
不到一刻钟,裴光又一脸呆滞地从警局出来。
相野正坐在路边的一辆越野车里吃烤红薯,特大号的一个红薯,需要两只手捧着才行。他吃得慢条斯理,又啃得面无表情,看到裴光出来了,这才慢悠悠来了一句:“上车吧。”
裴光:“不是,我等人……”
相野:“你等的就是我。”
决明通过车载语音系统再次插话:“是缘分使我们相遇。”
这个小精灵真的有点烦人。
相野想把手里的红薯快递过去,让他也感受一下队长的爱,最好能噎到发不出声音。可他不能,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裴光,说:“走吧,具体的事情回去再说。”
裴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车,他直觉相野不会害他,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警察说有关于楚怜的案子已经移交了专案组,由专案组办。
经过电话沟通后,对方让他在警局门前等候,会有专人过来接他。
可这人怎么会是相野呢?
他不上学了吗?
裴光的思绪跑得有点远。
小精灵不知道这边的情形,还以为裴光被吓得不敢说话了,还在那儿激情安抚:“新来的小朋友不要害怕,我们不是人贩子不会卖你的啦,等到了地方你就安心了。”
裴光一时不明白,到了目的地一看,果然安心。
京州市公安总局就在对面呢,多有安全感。
闻月亲自给裴光端来茶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慈爱。原因无他,裴光看起来太惨了一点,因为哭过所以鼻头和眼眶都还是红的,嘴唇没什么血色,看起来经常失眠所以还有黑眼圈,头发也没好好打理过,扎头发的发圈地摊上一块钱一个。
“不用拘谨,在这里就跟回家了一样,我们邢队看起来比较严肃,但他从来不乱打人。”闻月微笑着宽慰他。
裴光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只能假笑。
问话由相野主导,为了让裴光放松下来,他们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仿佛闲聊。裴光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实情告诉相野:
“……我当时有想过要问你,可我试探过,你好像根本不知情。那会儿你还在上学,我怕你知道了反而惹祸上身,所以就没再跟你说。等到后来,我就越发说不出口了。”
裴光说完,觉得这听起来有点像为自己开脱,不禁有些讪讪。说到底是他逃避了,他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因为他的视而不见,地下室里的那个人出事了,或者其他人因此遭遇什么,那该怎么办?
庆幸的是相野现在还好好地坐在他面前,没有出事。
相野则直接把楚怜的通缉令给他看,道:“他是个有前科的通缉犯,被人关在那里。前段时间从地下室逃出来了,并且杀了宁玉生。宁玉生会找上你,可能也与他有关,他在报复你。”
裴光近乎呆滞,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忙问:“他、他怎么会杀宁玉生?不是,他在报复我???”
“目前还没有实证,但应该不会有错。关于他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太多,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但你需要留个心眼,因为不能确定报复已经终止了。”相野道。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不小心牵扯进了鹿野的事情里,那想办法用捕梦网那样的道具消除记忆就行了,离缉凶处越远越安全,可裴光偏偏是在楚怜那里挂上了号的。
谁也说不准楚怜会不会再次对他出手,而如果裴光对此一无所知的话,将会很危险。
相野其实更倾向于,报复已经结束了。楚怜那样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狠辣绝情,裴光能活到现在,可见在楚怜心里也并不重要。
只是没人能拿裴光的命去赌这种可能性。
这时邢昼走过来,“你先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说完他又看向相野,道:“简寒栖已经跟老乐汇合,曹月那边出了点小状况。”
今天是宁玉生的葬礼。
因为宁玉生的突然死亡,整个宁海集团陷入动荡,股票大跌。高层们忙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得知曹月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宁玉生的股份全部抛售,都急着去找她。可曹月手机关机,闭门谢客,大家问了一圈,竟没人能联系得上她。而宁玉生的葬礼却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就在城郊的公墓。
得到消息的人急忙赶过去,以期能在葬礼上见曹月一面。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有人浑水摸鱼,想要杀死曹月。
老乐一直跟着曹月,第一时间出手阻止。简寒栖也适时赶到,成功控制住局面,但曹月那身子骨太差了,还是受到惊吓住进了医院。
老乐在医院给邢昼交代情况:“行凶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是宁玉生生意上的朋友。他自己也吓坏了,没怎么敲打就交代了前因后果。说是宁玉生生前打算给他一笔私人投资,用来挽救他的一个项目,现在宁玉生死了,曹月把所有钱都要捐出去,就等于是断了他的财路。他的项目进行不下去,负债累累,老婆也跑了,甚至有可能被起诉坐牢,所以他把恨都转嫁到曹月身上,想要跟她同归于尽。”
相野也从耳麦里听到了这些话,稍稍蹙眉。人在陷入绝境时,确实会做出一些极端举动,可宁玉生死了才短短三天,他不想办法从曹月那里搞到钱,竟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是不是有些太失智了?
邢昼也是同样的看法,“给他做检测,看是否有鹿野的痕迹。盯紧曹月,或许还会有人来杀她。”
杀人灭口,是鹿野一贯的手段。
楚怜归位,可宁玉生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个心腹都没有吧,楚怜把人都清除干净了吗?会不会有人还活着,在暗中为宁玉生报仇?如此一来,曹月身边就会很危险。
思及此,相野不由看向邢昼,道:“我想去医院再见一见曹月。”
邢昼直言:“老乐会处理好一切。”
说着,不等相野再争取,他忽然问:“我不在的时候,你偷偷加大了训练量?”
相野怔住,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谁打了他的小报告。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拿出来说,而且他想要早点变强,不再拖别人后退,这也不对吗。
“我知道我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相野道。
“你真的知道?”邢昼目光平静。
相野不说话了,每次邢昼这么看着他,都会让他深刻地意识到两人之间年龄的差距。他就像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屁孩,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邢昼哪里不明白少年人的这种倔强和别扭,尤其在这种训练的事情上,倔强青铜的目光都是一样的,从无差别。
“跟我来。”他转身往训练室走。
相野也起身跟上。
闻月赶紧拉了拉他,悄声跟他说:“要不你认个错就行了?邢队吃软不吃硬,别跟他犟,训练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可相野会认错,那就不叫相野了。
今天的训练本来也因为裴光的事情而搁置了,他本来就要去的。邢昼要试试他的极限在哪里,那就试好了。
闻月见劝不住,只能跟着他过去,看似担忧实则吃瓜,倚在门口掉几滴鳄鱼的眼泪,柔柔弱弱当代林妹妹。
相野可不是宝玉,他对自己狠,所以邢昼也给他来狠的。
“真正的极限永远在生死之间,相野。”邢昼反剪着相野的手,看他喘着气满头大汗,显然已经到极限了的样子,神色依旧冷硬。
下一秒,他松开相野。相野重获自由,脑子都因为高强度的训练而一片空白了,哪还有心思想什么曹月什么楚怜。
他喘着气回过头看向邢昼,邢昼冷眼看他,“再来。”
闻月在门口看得直呼心疼,鳄鱼的眼泪都快止不住了。不过楼上好像有脚步声传来,她这才想起裴光还在客厅坐着呢,便只好暂时离开。
走到楼梯口,碰到宗眠。
“你要出门?”闻月问。
“我去医院,给老乐搭把手。”宗眠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工作了?”闻月狐疑。
宗眠也不是突然变积极的,只是觉得有位小朋友可能、真的、好像挺记仇。他耸耸肩,道:“药浴我都准备好了,新版的药膏也都放在了队长那儿,待会儿你记得跟队长说一声,让他帮相野涂吧。”
语毕,宗眠直接闪人。
坐在客厅旁观了一切的裴光,再次开始怀疑人生——他为什么坐在这里?他是谁?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