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昼说是让相野去楼下训练,但相野去了,他却又出门了。给相野制定训练计划的变成了宗眠,而老乐和简寒栖则出门继续查宁玉生的事情。
宁玉生手里掌握着宁海集团,在鹿野的地位肯定不低,平时里没少给鹿野的人行方便。好好查,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查到点什么线索。宁海集团里,可能也不止宁玉生这一个“鬼”。
邢昼不在,小精灵再度上线,叭叭叭的没个消停。一会儿跟相野说一说调查的最新进展,一会儿又插播些八卦新闻,全队的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跟他比起来,相野就是个哑巴,话不多说就是练,对自己也狠,甚至主动要求加大训练量。
宗眠:“你不用对自己太严格,这个训练量已经很大了。”
相野:“好。”
很快宗眠就发现,相野嘴上说着好,其实根本就不听你的。这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法则,而他一旦认定的事情,你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对于宗眠这样懒的人来说,那当然选择——不说。
还是等队长回来了告状吧。
可宗眠没有想到的是,等到邢昼回来的时候,相野竟然来了个先发制人。那会儿已经是傍晚了,邢昼不知道去了哪里,踏着暮色才回来。
他刚进屋,迎面碰上相野,就见相野皱皱鼻子,问:“你抽烟了吗?”
邢昼稍稍怔愣。
相野又凑近闻了一下,烟味顺着鼻腔涌入,瞬间就让他的喉咙泛起痒意。他立时别过头捂住口鼻,但还是小小地咳嗽了一声。
邢昼:“你闻不得烟味?”
相野轻声:“嗯。”
邢昼见他脸色还有点苍白,经过多日的调理好像也不见好,皱了皱眉头,最终道:“我以后注意一下。”
说罢,他又让宗眠帮相野再看看,便转头去楼上洗澡换衣服。宗眠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无语,他告状都还没来得及告呢。
而且他敢打包票,相野的身体确实比普通人要虚一点,可没虚到这个地步。
小朋友,不简单啊。
宗眠决定闭嘴,别人的事情他不掺和,还是旁观比较有趣。
不一会儿老乐和简寒栖也回来了,老乐坐下来,咕咚咕咚喝掉半杯水,说:“宁海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了,内部的派系斗争非常严重,一个个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不好打交道。宁玉生也真不是个东西,表面上看热衷慈善,实际上就是在洗钱,那资金最后的去向看起来也很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止一个情人,甚至还……”
老乐说着,突然支吾起来,难以启齿的模样。闻月顿时嗅到了什么八卦气息,好奇追问:“甚至还干什么?”
简寒栖见老乐不说话,心想这有什么,立刻铿锵作答:“包养男人。”
闻月:“哇。”
老乐:“……”
闻月:“谁啊?”
老乐:“一个娱乐圈的男明星,不过没成功啊,人家拒绝了的。你可得注意点别把消息给透出去,否则把人事业都给毁了。”
可闻月好奇啊,她就想知道被宁玉生看上的倒霉鬼是谁,满足一下吃瓜心理。好说歹说,老乐终于把名字告诉了她,可那名字听起来实在陌生,她眨眨眼,问:“裴光?裴光是谁?你们有人认识吗?”
简寒栖和宗眠不关注娱乐圈,当然不认识。路过的小熊听见这个名字,也直摇头。
相野却说:“我好像认识。”
其他人都有点诧异。相野这个人,不管是从资料上看,还是来了缉凶处之后的表现,都不像是个追星族。连闻月和小熊都不认识的男明星,他居然认识?
相野其实也很意外,他让老乐仔细描述了一下裴光的长相,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人。
一年前的夏天,有个拍鬼片的剧组到烂尾楼所在的小区取景,雇了相野做临时工,裴光就是剧组的男主角。裴光胆子极小,拍鬼片拍得都魔怔了,看相野整天在荒草丛生的小区里神出鬼没,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以为他是烂尾楼的地缚灵,还曾试图给他烧纸钱。
就是那一篮子道具纸钱,让相野跟裴光产生了交集。裴光单方面宣布跟相野成为了朋友,并加了相野的微信,甚至问他要不要去娱乐圈发展,他可以帮忙推荐。
相野那时的志向还是赚大钱,看他那穷酸样,果断拒绝。
后来拍摄结束,两人分道扬镳,所谓的友情根本不用风吹就散了。一年过去,相野的人生脱轨,来了京州加入缉凶处。裴光的演艺圈之路也尽是坎坷,一路从十八线掉成一百零八线。
那部鬼片到现在都没有上映,而裴光其实是个歌手。他没有戏拍,歌也不红,公司不打算继续浪费钱给他发新专辑,就在上周,他心灰意冷地发了条朋友圈,打算在京州开一场livehoe作为自己的告别演出,就此退出娱乐圈。
对此闻月表示:“要是他拒绝包养的消息传出去,事业反而有起色。宁玉生刚死,热度正高呢。”
老乐不赞同,“这怎么都不算是好新闻吧?”
“自古套路得人心,黑红也算是红么,况且他本来就不黑。有的时候适当卖惨也是很重要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闻月喜欢看选秀,全网三百秀粉里就有她一个,深谙各种娱乐圈的套路,但老乐就不行了。
这时决明也突然冒出来,说:“老乐啊老乐,你都多大年纪了,跟人家有代沟了不知道吗?”
老乐:“你也追星?”
决明:“我不追星,可是我懂啊,我年轻啊。我还会ra,你要听吗?哟哟,今天我们齐聚一堂,让我们来尽情说唱……”
陈君阳:“什么玩意儿?”
决明:“你怎么又在???”
陈君阳:“……”
决明:“你没听出来我单押了吗?”
陈君阳:“我还单击呢。”
老乐表示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劝架,“什么鸡啊鸭啊的,年轻人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搞什么拉普。”
决明:“……”
陈君阳:“……”
决明:“那是ra,我是一个raer。”
陈君阳:“我看你是个kidnaer。”
闻月笑得乐不可支,要不是及时拿团扇遮住了脸,牙齿都要笑出来了。宗眠则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耳朵,他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听这些。
相野已经低头翻起了朋友圈。他是个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偶尔点开看一眼,也从不给人点赞。
裴光的朋友圈就停在那条疑似退圈宣言上,看样子,是真的心灰意冷了。相野随即向老乐再次确认:“宁玉生是什么时候找上裴光的?”
老乐:“大概一个月前。”
那就差不多了,裴光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才打算退圈的。就算不是主因,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裴光一年前出现在烂尾楼,现在又跟宁玉生扯上关系,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一年前,楚怜还被关着,而宁玉生跟楚怜又不是一条心的,照理说没有关系,但相野谨慎起见,还是给裴光发了一条新消息,决定稍作试探。
裴光还没有回复,那厢陈君阳终于记起正事,说:“我们从烂尾楼的废墟里找到一些旧物,要带回来吗?”
相野微怔。
对啊,楼塌了,家里的东西大多都被砸毁,但总有例外。相野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了,他不愿意再看见那些东西,可他转念想起相齐,话到嘴边又开始犹豫,最终化为一句:
“带回来吧。”
或许这些东西,是相齐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裴光还是没有回复。而就在相野以为他也出事了的时候,他又终于出现了。
偷光者:你竟然还记得我。
偷光者:我很感动。
偷光者:连我的粉丝都快忘记我了。
野:……
偷光者:你也来了京州?
野:打工。
偷光者:哎,你还在打工啊,我都快混不下去了。
野:发生什么事了?
偷光者:别提了。
偷光者:反正就是大人之间的事啦,你还小呢,以后就会明白的。
偷光者:对了,明天我有一场演出,还有多余的票呢,你要不要来看看?京州是个好地方啊,你也别整天光顾着打工,出来玩儿啊。
彼时大家正坐在餐桌旁吃饭,裴光明明伤感又故作开心得跟相野聊天,而相野低头在手机上打着字,全桌的人都在悄悄看他。
“吃饭。”邢昼提醒他。
相野这才把手机收起来。
他吃饭时也不爱说话,慢条斯理的,从不会把菜或者汤汤水水地洒在桌上,餐桌礼仪被相齐教得很好,就是饭量堪忧。
老乐作为长辈,忍不住把红烧肉碗换到他面前,“多吃点肉,你这太瘦了。”
相野又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就是不见筷子伸进肉碗里,原因无他,这肉都是乔治特意挑选的肥瘦适中的,每一块上都有适量的肥肉,看着很好吃,色香味俱全,可相野就是吃不了肥肉,多吃一口就觉得油腻犯恶心。
邢昼倒是看明白了,拿起公筷把肥肉和瘦肉夹断,再把瘦肉放到相野碗里,“行了?”
相野点点头,终于低头把肉吃了进去。
其他人低头看着他们的互动,别的不说,决明快哭出来了,“你们都有肉吃,想吃肥的就吃肥的,想吃瘦的,还有头儿帮忙夹,只有我在吃泡面……”
哭了半天没人理他,决明就说:“我要去威胁阳阳,让他跟我一起吃泡面。”
所有人为陈君阳默哀三秒,然后低头继续吃菜。闻月时而抬头瞥一眼相野,等到吃完了,偷偷摸摸跟宗眠说:“你觉不觉得,相野特别听邢队的话?”
宗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这不是应该的吗。”
闻月摸着下巴“唔”了一声,仔细想想倒也对。邢昼虽然年纪不算队里最大的,但为人沉稳可靠,有着跟外表不符的妥帖细致,队里每个人都很服他,相野又是他带回来的,不听他的话听谁的?
这足以证明相野心底也是个柔软的人,虽然面上不怎么热络,但人心里记着呢。
闻月越想越觉得“我心甚慰”,趁邢昼不注意,又把相野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小相野,你家队长待会儿估计没那么快去休息,你去陪陪他呗。”
相野:“?”
闻月:“他白天八成是去墓地看老队长了。邢队这个人,根本没有抽烟的习惯,遇事也喜欢自己扛着,我们呢,也不好跟他说什么,跟他说了他也一声没事。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新来的,就算跟他可劲儿闹都没问题。”
相野看向四周,发现老乐和宗眠他们都有意无意地朝这里看过来。他这才明白,不是没人注意到邢昼和宁玉生的关系,而是大家都没说出来。
“好。”相野答应了,转头就上楼找邢昼。
邢昼正在房间里擦他的枪,见到相野过来,也没把枪放下,手里利落地把枪咔咔装好,道:“来问画的事情吗?已经定好了,明天下午我带你出门。”
待在房里的邢昼只穿了一件背心,肌肉并不夸张,线条流畅、自然匀称。他拿枪的眼神很专注,手上都是握枪形成的茧子,背上和手臂上也都留着疤,是跟相野很不一样的成熟男人的样子。
仔细看,他今天好像没刮胡子,下巴上冒出了点淡青胡茬。相野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他抽烟的情形,混合着尼古丁的刺鼻味道原本是他最讨厌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想试一试。
“裴光邀请我明天去看他的演出。”相野道。
“你想去就去,但要注意安全。”邢昼已经知道裴光的事了,略作思忖,道:“我让简寒栖陪你去。”
相野抿着唇,不答话,脸色也有点冷。
邢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怎么了?”
相野:“你不去?”
邢昼对演出并没有什么兴趣,如果可以,他当然选择不去。他想了想,说:“简寒栖会保护好你的。你要是不愿意跟他去,闻月也可以。”
相野不高兴。
他昨晚很听话地早早休息,但他做噩梦了。他梦见从桥上坠落的楚怜的脸,变成了他自己,一瞬间他都分不清掉下去的那个到底是他还是楚怜,只记得他在笑,而后就梦醒了。
醒来之后心跳得很快,他喘着气,鬓角都是汗。他不害怕,他不会害怕的,可当他看到放在椅子上的邢昼的外套时,一颗心就像穿过极速的寒冷的风,一下子落回了温暖的胸腔里。
待在邢昼身边能让他安心,但他又不愿意表现出来。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还要人唱摇篮曲才睡得着。别扭、矫情,他相野怎么会是这种人。
“随便你。”于是相野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邢昼愣住了,饶是他观察力再强,也不知道相野究竟怎么了。他跟队里的其他人处得不好吗?不会啊,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正当他蹙眉思索时,相野却又回来了,隔着老远的距离对他说:“他们让我来陪你。”
邢昼:“他们?”
相野:“缉凶处的其他人,他们关心你。”
邢昼明白过来,良久,他释然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了。心意我已经收到,你不用特地陪我,去休息吧。”
相野:“……”
你爱咋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