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野觉得自己或多或少还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击到了,至少这注意力分散的毛病日渐严重。邢昼的睫毛长不长,关他什么事。
他镇静自若地收回目光,继续观摩双胞胎训练。
训练时的陈君阳显露出不同以往的认真来,但他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被妹妹陈君陶压着打的。陈君陶的刀法大开大合,非常有大将之风,勇猛果敢。
相野看了一会儿,便开始思考自己要走什么路子。像刀剑这种冷兵器,使用起来是很酷,但并不适合他。一来他没什么底子,二来携带起来并不方便,想来想去,还是跟邢昼学枪最实用。
一上午的训练过去,相野稍显疲惫,回到房间躺在摇椅上就睡着了。闻月特地给他送来了能够舒缓疲劳的安眠的香,放在精致的香炉里,香味不浓,有股子雪后森林的清冽气息,很好闻。
相野难得的没有做梦,一觉醒来,还收到了来自决明的新消息。
决明已经收到了笔记本电脑和炸鸡,可见他所在的地方距离京州真的不远。他一边吃着炸鸡一边恢复笔记本电脑里的数据,一番盘查下来,还真被他找到点东西。
“相齐的浏览记录显示他登录过某个私人网盘,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破解了他的网盘密码,你们猜我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彼时相野一个人待在屋里,但耳麦都开着,全队所有人都能听到决明的声音。
不等有人答话,决明就迫不及待地说开了:“是符文!自创的符文,我从没有看到过的这种符,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绝对是自创的!这相齐真是牛逼大发了,他就算认识楚怜,见过其他的符,但想要完全创造出一种新符,那得多大的天赋啊。而且我看那图纸的存储时间,还是在十年前,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几岁吧。”
耳麦里立刻传来邢昼的问话声:“这个符叫什么名字?”
决明:“锁灵,锁链的锁,灵魂的灵,听起来还挺玄乎的,就是不知道实际效果是什么。图纸我已经在APP上发给你们了,你们都看一下。不过我敢保证,以前真的没有出现过这种符。”
闻言,相野立即打开APP确认。只见客服小精灵的聊天框里,正静悄悄躺着一幅朱红色的符文图案,神秘又复杂。
此时决明又道:“对了,他还在网盘里放了些其他的,应该都是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我筛选了有关于楚怜的部分,看完你们就知道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一幅幅画作接连发出来,每张画底下还有标注。
画作一:三人篝火图
2002年4月21日,我在西北的无人区遇见了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或许,活着也没有那么糟糕。
画作二:婴儿图
2004年,又是一个4月,这天正好是谷雨,宋灵的孩子出生了。我不喜欢小孩,但他好像很可爱。
画作三:符
2012年6月13日,楚怜越来越忙,常常整月见不到人影。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怕我会受到牵连。可我想帮上他的忙,尝试画符,成功了。
等他下次回来,一定能给他一个惊喜。
画作四:混乱色彩
2012年7月,宋灵说他疯了,让我小心,为什么?
相齐记录的东西不多,时间跨度也很大,但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邢昼率先出声:“2002年,无人区,楚怜和宋灵应该刚从鹿野出来。”
决明紧跟着解释:“鹿野的出口是不断在变幻的,可能是无人区,也可能是内陆的某个繁华城市,没办法进行反向追踪。”
陈君陶:“无人区的话,相齐可能是楚怜和宋灵见到的第一个人,他们会成为朋友也不意外。”
陈君阳:“哼,金屋藏娇。”
陈君陶:“你最近又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陈君阳小声哼哼,不说话。
决明:“其实阳阳说得也对啊,楚怜那么小心地不曝光相齐的存在,以至于缉凶处都不知道他,这俩人关系一定很好。当年楚怜和宋灵能顺利从无人区来到京州,还落了户口,多半是相齐帮的忙。相齐是富二代,能拿钱开路,他可不就连自己的岁数都篡改了吗?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宋灵说‘他疯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相齐没有再记录了。应该说楚怜那件事后,他就再没登陆过这个网盘。”
相野却盯着“他疯了”这三个字,陷入沉思。
那厢闻月带着小熊来送下午茶,看到缉凶处的这一个个,明明待在同一栋房子里,却又各自坐在不同的地方戴着耳麦聊天,甚是无语。
这跟面对面坐着聊微信有什么区别?
缉凶处,社恐天堂。
闻月摇头叹气,遂略过了相野,直接把他那份吃的递给邢昼,说:“邢队长,这是相野的份,你帮忙拿上去吧。他要是睡饱了,你带他下来坐坐啊,下面正凉快呢。”
邢昼点点头,拿了就走。
闻月:“……”
很好,是邢队长的风格。
可是相野犯懒,不愿意下楼。摇椅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躺着思考,更容易出奇迹。
邢昼也只是顺着闻月的意思问一问,见他不愿意,也不勉强。他就站在摇椅边,问:“你对刚才的信息,有什么看法?”
刚才的相野异常沉默。
相野:“还没有头绪。”
邢昼:“不急。至少相齐对你,不全是假的。”
这是安慰吗?
相野抬头看向邢昼,他知道,邢昼又看出他隐藏的情绪了。就像在烂尾楼时,他看出相野心情不好,帮忙打扫客厅一样。来到京州之后,相野逐渐开始了解过去的相齐,心情复杂在所难免。
刚才的画提醒了相野,至少他是带着爱出生的。在他不知道的遥远的京州,有人为他画过画像,当做一件重要的事记录下来。
“哦。”相野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更像是嘟哝。
翌日,京州美院历届优秀毕业生作品展正式拉开帷幕。
因为相齐的画已经丢失,所以相野不打算去看了,安心留在民宿训练。正如他昨天说的,楚怜其实在推着他往前走,如果不能主动出击,那就只能被动等待。
可他没想到,转机来得那么快。
相齐的画出现了,就在展览上。更准确地说,是那副画的仿作、抄袭作,被堂而皇之地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作者叫钱秦,作品名《哀艳》。
最先发现的当然是决明,他虽精力有限,但背后还有一整个信息小组,时刻关注着各方面的动静。
而这幅画被看出是抄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画上的人是楚怜,又不是楚怜。
那是一个青年略显颓唐地坐在椅子上的场景,身子自然地歪斜着,眼眸低垂,手里拿着本书,却不在看,将掉未掉。
夕阳洒落在他身上,浓重又艳丽的色彩里却透着股哀意。
这不就是相野在相齐的视频里看过的那个画面?只是画上的人换成了另一张陌生的脸,几个小小的改动,楚怜就不是楚怜了。
先不说相齐会不会篡改楚怜的长相,光看这幅画的署名,就根本不对!
“钱秦……”相野立刻想到了那位钱教授,突然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钱教授,他曾收藏过相齐的一幅画,但那副画后来又被偷了。
他也姓钱。
“我被骗了!!!”决明愤怒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钱秦是钱教授的儿子,那幅《哀艳》就是他的成名作!画不是丢了,根本就是被他们抄袭了,不敢拿出来!垃圾!”
相野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站起来,拿起拐杖就往外走。
前厅,所有人齐聚一堂。
邢昼飞快做出安排:“阳阳、桃子,你们去美院,看好那副画,问清楚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展览上,再想办法找到相齐的辅导员。决明,盯着钱秦,不要让他跑了。相野,你跟我去找钱教授。”
所有人分头行动。
半个小时后,邢昼和相野来到钱教授家门口,按门铃、敲门,都无人应答。此时愤怒的决明已经把秦家的大致情况都摸清楚了,钱教授是独居,清苦的文化人做派,门生众多,德高望重。
儿子钱秦则名利双收,是个经常出现在镁光灯下的,并不跟他一起住。
决明曾联络过钱教授,所以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可此刻再拨打,却怎么也打不通。
邢昼和相野对视一眼,察觉到不妙。相野主动退到一旁,由邢昼破门。“砰!”门被踹开,撞到墙上又弹回来。
巨大的声响惊扰了邻居,但无论是邢昼还是相野都无暇顾及。
屋里并没有人,但却有一间房门是锁着的。邢昼办事雷厉风行,一扇门是踹,两扇门也是踹,前后间隔不过十秒。
他大步进去,相野紧随其后,但却在走进去的下一秒就蹙起眉来,因为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糟糕的气味。
尿骚味。
正对着房门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年男子。一小瓶白色的药散落四周,水杯也打翻了,玻璃碎了一地。
他已经死了,尸体还没有冷却和僵硬,像是刚死不久。或许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惊恐的画面,他面容狰狞,双目圆睁,头发散乱,甚至连倒下的身子都呈现一种扭曲的挣扎的姿势。
活像是见了鬼。
没留一滴血,但是却吓到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