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备从种着日本山茶花的小路转入陡峭的山路,一个劲地往前走。竹梨刑警在他身后一再重复着相同的话。
“真备先生,我们是警察。”
“我知道。”
“你是一般平民。”
“我知道啊。”
“既然这样——谷尾兄,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们可以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吗?松月老房主似乎知道这次事件的凶手,但一介平民却指示我们不要追究。真备先生或许凭着他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得出某些结论,但向我们提供这些结论不是市民的义务吗?即使他要求我们闭嘴,我们也——”
“我没有叫你们闭嘴,我只是拜托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
竹梨刑警穿着皮鞋的脚快速挪动着,一脸怅然地看着对方。谷尾刑警从刚才开始就始终没有说话,他的表情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这种态度令同事竹梨刑警更加心浮气躁。
“又是你的直觉吗?谷尾兄,这次我可——”
正当竹梨刑警再度对谷尾刑警苦苦相逼时,我们已经来到了瑞祥寺的寺门。真备快步走了进去,走向出现在眼前雄伟的寺院。建筑物周围的高大杉木高耸入云,黑色的土地上散落着已经变成茶褐色的杉叶。
——杉叶。
我曾经在哪里看过。
——杉叶。
“慈庵住持!”
真备走过黑土,踩着圆石走向正殿时,大声叫着住持的名字,接着冲上木制阶梯。他站在外阵中央,再度叫着住持的名字。我们站在阶梯下方,隔着真备的背,看着里面的情况。内阵的光线有点昏暗,整体设计庄严肃穆。镇坐在中央闪闪发亮的佛像是密宗尊奉的最高神明大日如来。
慈庵住持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从内阵深处缓缓走了出来。他今天没有穿五彩缤纷的袈裟,也没有带像围巾般的洁白纺绸,他穿着朴素的深蓝色和服,脖子上挂着略袈裟。
“喔,来了这么多人。”
慈庵住持扫视了我们一眼后,转头看着站在他正前方的真备。他的身段很柔软,但双眸中隐脏着试图威吓眼前这个男人的锐利气势。
“慈庵住持,我要请教你一件事。”
真备突然开口说道。
“二十年前,你是不是教过韮泽先生‘变生男孩法’?”
慈庵住持的表情有点慌乱,瞪视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真备,接着瞇起眼睛。真备刚才说什么?
“慈庵住持,我搞错了吗?”
真备再度问道。慈庵住持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他似乎在猜测真备的真意。
“的确——”慈庵住持终于开口说话了,“二十年前,我曾经教过韮泽先生,因为他很热切地恳求我。我把方法告诉了他,也把经典抄下来交给他——虽然我告诉他,必须成为天台宗的僧侣加以修行,否则光学会方法也没有作用……”
慈庵住持停顿下来,看着真备的脸。
“为什么——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真备没有回答,对慈庵住持恭敬地鞠了一躬。
“慈庵住持,拜托你,请你马上来瑞祥房。”
真备说完这句话,就把一脸茫然的慈庵住持留在原地,走下正殿的阶梯,看着我的脸问:
“道尾,蚊子是从左侧飞过来吗?”
“——蚊子?”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真备朝我走过来,再问了一次。
“你在梦里看到的那群蚊子是从左侧飞过来的吗?”
梦——在这两名刑警第一次上门时,我们和唐间木老爹一起坐在火堆旁时作的那个离奇的梦吗?
“真备,你为什么要问——”
“这很重要,你仔细回想一下。蚊子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我闭上眼睛回忆。真备、凛和瑞祥房的所有人都出现在那个梦中——有蚊子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停在我的左臂上——
我张开眼睛。
“嗯,的确是从左侧飞过来的。但是,这——”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真备已经拿起手机。
“鸟居先生吗?我是真备,贸然请教你一件事,你知道废弃业者的联络电话吗?不,不是,那个年轻人的手机号码是——喔,是吗?太好了。对,好,拜托你。”
结束通话时,真备立刻按下了刚才打听到的号码。
“妈的,打不通。”
电话扩音器里隐约传来转接语音信箱的声音。对方不是关机就是收不到讯号。真备不耐地重拨了号码,结果却一样。拨了几次后,真备似乎决定留言。当扩音器中传来哔声后,他对着电话说:
“我是瑞祥房的松月,有东西忘记请你载走。因为很重要,麻烦你立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