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进退维谷(二)

过了好一会儿,郭芙看到树林中飞出了一群乌鸦,黑压压一片从自己的头顶略过,飞过的一瞬间,像一团乌云一般,遮住了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在地上投下了一个又一个可怖的阴影。郭芙听着乌鸦飞过“呱呱”的乱叫声,心中更加不安,她拼命地用手捂在了耳朵上,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些。

夜半时分的山间总会升起飘飘渺渺的山岚,如青烟,如雾霭,袅袅娜娜地将人环绕期间,郭芙本自勉强抑制着内心的恐惧,突然见雾霭深处有个朦朦胧胧的白影向自己走了过来,刹那间将郭芙吓得魂飞魄散,向后仰倒,跌坐在草地上,一声不敢出。

郭芙坐在草地上,只觉得满身都是如腊月严寒的惧意,额头上冷汗涔涔,偏连转一下眼珠也不敢。过了半晌,郭芙觉得心中稍微缓了缓,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偏偏还不敢高声痛哭,又用小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上。

泪眼朦胧中,郭芙瞧着那朦朦胧胧的白影颇为眼熟,忙拿衣袖在自己的双眸上蹭了蹭,再眯着眼睛仔细瞧,见那影子身量不高,娉婷袅娜,步法仿佛平日里杨过的轻功,只不及杨过灵动有度。郭芙心道:“难道是龙姑娘?但她轻功那样好,怎么会在这荒野中胡乱奔走?”

此时,恰好皎洁的明月从乌云中探出了头,郭芙就着苍白的月光打量那影子的脸,苍白的月光照着小龙女没有血色的面容上,平添三分凄婉。郭芙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用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心中奇怪道:“难道杨哥哥和龙姑娘没有碰到?要不怎么就瞧见她一个人呢?”一时想到杨过,郭芙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恨恨地想到:“我方才那样害怕,都是杨过害的!等一会他来找我,我才不理他呢!”她又瞧了一眼小龙女,心道:“以后若是哪个喜欢晚上穿白衣,我就再不和他做朋友!我有几条命,经得住这么吓?”

郭芙这般想着,却见小龙女飘飘荡荡地向远处走去,郭芙恍惚辨认出那是重阳宫的方向,她心道:“龙姑娘深夜上山,是寻全真教的晦气么?”此时的小龙女于郭芙而言,不啻是一个救命稻草,她忙起身,胡乱地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高声叫道:“龙姑娘,你是去重阳宫吗?我同你一起……”

却说小龙女起初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等郭芙接连几次高声呼唤,她才终于转过头来,平静的脸庞无悲无喜,好似深井里的冰水一般,她只瞧了郭芙一眼,好似并不认识她,继续转身离开。

小龙女的波澜不惊反而使郭芙急奔的脚步踟蹰下来,她疑惑地问道:“龙姑娘,你不识得我么?”见小龙女依旧没有回应,她心中暗道:“她怎么会不识得我?难道这不是龙姑娘,而是鬼魅化成的?”这一想,倒把郭芙自己吓得毛骨悚然,她右手一动,想去拔自己的佩剑,等手落空了才想起来自己的佩剑早被杨过折断,再去摸袖囊中的匕首,后知后觉地记起匕首也是因为杨过而不知道丢在哪里。郭芙暗骂一声,心中狠狠地给他记上一笔。

这边小龙女却依旧脚步有些乱地走着,郭芙横了横心,咬牙在身后远远地跟着小龙女,双眸紧紧地盯着她,只待稍有异动,她便可逃开。

也是小龙女心头模模糊糊,心事纷扰,脚步便杂乱而沉重,竟走到天色朦朦胧胧亮起时,才靠近重阳宫。郭芙瞧见天色渐渐亮起,心中便安了一大半,又远远地瞧见灯火通明的重阳宫,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心中奇怪道:“全真教这般有钱么?整个重阳宫竟是彻夜通明……哎呦,不好,是蒙古人!”便忙跟着小龙女。

未及靠近重阳宫,郭芙便听到两声呜嘟嘟的号角声,她在襄阳时可没少听了这声音,当下一惊:“这是蒙古人要攻终南山了……”郭芙焦急之下,便闪身进入重阳宫,重阳宫的守卫却是人人自危,如乱头苍蝇一般,急哄哄地东奔西走,哪里有人阻拦。

忽见三清殿奔出一队人来,急匆匆地分头行动,郭芙便知此时众人皆在三清殿中。郭芙想了想,心中道:“要是杨哥哥在这就好了,我就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了……”一来郭芙自幼胆大,二来毕竟是郭靖黄蓉之女,自行走江湖以来,人人敬她三分,养的她越发胆大起来,她心中暗暗道:“杨哥哥说,打探消息时,需要占据高处。嗯,我就躲在三清殿顶上,瞧瞧里面的事。”

她刚落在房顶上,便听得山门外喝骂喧哗,兵刃撞击之声大作,也亏得这般吵闹,三清殿中诸多好手也没有听到房顶上的声响。忽听得墙头一声唿哨,郭芙忙挪开殿顶瓦片向下瞧,果见三清殿中进来数十个人,正是蒙古忽必烈帐下的尹克西、尼摩星、马光佐等人,所率领的都是蒙汉西域武士中的好手,郭芙虽瞧着眼熟,却也叫不上姓名来。

原来忽必烈前几日率大军返回和林,争夺汗位,然大军猛攻襄阳,连月不下,本自面上无光,便号令帐下一众武林好手广收中原豪杰,以图后举。忽必烈又借着大汗的之意,笼络全真派,但他知全真教禀性忠义,未必便肯归附,是以派金轮法王率领大批武林好手伏在终南山周围。

终南山本来守护周密,但一日之中两易掌教,重阳宫中乱成一团,派在外面守卫的道人都撤了回来参与易立掌教的大典,因此尹克西、尼摩星等来到重阳宫的宫强之外,全真教中个人竟未发觉。这时敌人突然现身,甄志丙派遣的各路人手倒有大半出不得重阳宫。全真教道众虽多,一来大都未携带兵器,二来处在包围之中,挤成一团,四下里要害全落人手,眼见一败涂地之势已成,只有任人宰割了。

若是杨过再次,定要讥笑全真教自作自受,但此时只有郭芙在,她向外面望了望,又仔细地瞧着大殿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