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生的变故,让周老板惊诧呆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高壮下手极狠,完全是不想给赵总留活路,手中匕首直插赵总眼眶,铆足了力气,似乎想直接将赵总的脑子扎烂。
赵总一看也不是普通人,虽然个子不算高,但反应极快,及时高举起双臂,双手交叉向上托去,正卡住了高壮的手腕,使匕首颤抖着悬停在了他眼球上方十公分左右高的位置。
高壮表情狰狞,又将另一只手压了上去,使匕首的尖端一点点向着赵总的眼球逼近。
周老板这时回过神来,忙上前要推开高壮,却见赵总猛地一歪脑袋,手上松劲,使高壮捅偏在他脑袋一侧。
赵总顺势抬起右膝重重顶撞到高壮后腰,并趁机一个翻身,从高壮身下逃脱出来。
高壮爬起身,抓着匕首想再向赵总捅去,而赵总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身形都来不及稳,便扭头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大声喊人来救他。
赵总一路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非常狼狈。
“呸!”高壮啐了口唾沫,竟是看也不看不远处的周老板一眼,迈开大步向着赵总追去。
没一会的工夫,两人陆续跳出了大门,只留下周老板一人在房间内。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枪声、狗吠声、高壮的怒骂声,还有不知是谁发出的惨叫声。
周老板目睹整个过程,紧锁着眉头,思忖数秒后,并没有追出去,而是赶紧回过身,掏出了手机。
他刚刚已经暗暗记住了赵总的操控手势,当下忙将那五个悬浮窗口依次放大,用手机将那五块地图拼图都拍了下来,最后又关掉了五个弹窗,将整个古战国地图拍了下来。在将这些照片发送给谭成后,他发现外面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但还没人进来,于是他又将旁边那面墙上的诡异眼球印记拍了下来,同样发给了谭成。
谭成本来就一直守在手机旁,等待周老板到了目的地后向他报平安,却没想到等来了这几张照片。他有些懵,不知该不该给周老板回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
可令他意外的是,周老板这时竟主动拨打给了他。
电话那边很安静,周老板的声音很清晰:“儿子。”
谭成一愣,紧接着血涌大脑,整个人懵在当场,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一声“儿子”,似是对谭成在挽留周老板时那声“爸”的回应,饱含了千万情绪,也藏尽了无数遗憾。
他意识到,情况可能在向着他极不希望的方向加速发展着。
“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周老板声音轻松,还略带笑意,好似没有相隔千里,而是就在眼前。
谭成抬手摸脸,才发现自已已经泪流满面,才发现自已浑身颤抖,才发现自已低低地呜咽出了声。他声音哽咽却急促:“你把定位发我,我去找你!”
周老板沉默了几秒,忽然轻声一笑,语气释然:“你不应该来找我,应该把这些照片发给小程,然后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谭成哭着咆哮:“你让我怎么重新开始?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你快把定位发我,我要去找你!”
他从记事起,便跟在周老板身后。他从对诸事懵懂,到遍识人心;从天真无邪,到肩挑重担;从懒惰而无自制力,到逼着自已每天都要胜过前一天的自已;他早就习惯了跟在周老板身后,习惯了一次次想叫一声“爸”,哪怕退一步叫一声“叔”,但每次开口却都是“老板”。
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很拼,心狠手黑,对他又敬又畏,违心的夸赞和虚假的热情常伴他左右,只有周老板不厌其烦地提醒他,任人间冰冷黑暗,他也不可以让内心那缕温暖的光熄灭,而他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获得周老板对他的认可而已。
“成了这件事,我以为我对这个世界再无任何执念,但现在听到你的声音,我才发现,看不到你成家有后,我还是挺遗憾的。你现在有的钱,只要不过分挥霍,应该是一生一世都够用了。儿子,听我的话,好好活下去,离开现有的一切,好吗?”
“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行踪,等把照片发给小程,你甩掉身边所有人,立刻出去随便打一辆车,随便去一个远离蓉城的地方。咱们聚芳斋的人,不都那么干净,这个赵总的能力,远比我们之前预想得还要强大得多。”
“好了,他们回来了,不能再多说了。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等到通话结束了好一会,谭成才想起来要呼吸,他望着手机发了许久呆,表情呆滞地摸出烟和打火机,然而跳跃的火焰点燃的却是过滤嘴。他换了一支烟,点燃,吸入,呼出,缓缓起身,走进隔间,关紧房门,再吸烟,再呼出,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已经很努力要压低自已声音,但还是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爸”!
一支烟抽完,他掏出手机,选中周老板刚发给他的所有照片,正要转发给程相儒,但在愣了好一会后,他取消了转发,关掉手机,抬手用力搓了几把脸,对着镜子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走出门,下了楼。
“哥,出去啊?”店里小弟热情地打着招呼。
谭成揉了揉脖子,打了个哈欠:“艹,烟没了,去买包烟。”
“哥,我这有啊!”另一个小弟忙递过来一包天叶。
谭成摆手拒绝:“你自已留着抽吧,最近嗓子发炎,我换细支试试。”
他刚刚在楼上偷偷哭过,声音听起来有点哑,确实像是嗓子发了炎。
“哥,我陪你去吧!”又一个小弟笑呵呵凑了过来。
谭成心里“咯噔”一下,习惯了前呼后拥的他之前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回想起周老板最后的叮嘱,他猛然意识到,自已很有可能一直被暗中监视着。
难怪之前周老板的任何行动,再怎么反跟踪,都能被高壮那伙人发现,原来问题出在了自已人身上。
谭成指了指路对面的小卖部,笑骂道:“就这么几步路买包烟,又不是去搞事情,你陪个屁你,该干啥干啥去!”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聚芳斋的门,来不及再看一眼自已成长的地方,来不及看一眼那面牌匾,来不及向过往告别,径直走进对面那家小卖部。
爸,放心吧,我会好好活下去,但不是隐姓埋名,而是以我认为正确方式!
既然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那为什么就不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