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儒深陷进无数的疑问中无法自拔,思考得脑中一片混乱,头痛欲裂。
他忽然觉得,如果认定了一件事,并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其中,不去进行乱七八糟的思考,其实挺好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可最初认定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有些时候,所谓的坚持,又何尝不是一种懦弱的逃避?
廖深这时忽然招呼开棺,将程氏父子从困惑与自我怀疑的旋涡中抽离,回到了现实。
冷萤本来正和陈尚可坐在一旁斗着嘴,开开心心地将陈尚可怼了个面红耳赤,忽然听到要开棺了,顿时兴奋起来。
她将阿喵随手往地上一丢,起身跑到程相儒旁边,激动得直搓手:“太棒啦!开盲盒咯!”
“盲盒?”程相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一个古怪的词。
冷萤笑道:“就是指,可能装有任何好东西的盒子,但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是不是想想就很刺激啊?”
程相儒揉了揉太阳穴,稍稍缓解头疼,心不在焉地回道:“是啊,刺激。”
其实他挺羡慕冷萤这种性格的,明明身在黑暗,却总是笑得阳光灿烂,似乎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困苦,什么叫迷茫。
一旁,厚重的石板摩擦声中,程志风四人一同发力,将棺椁的盖板推开。
待石椁露出一道缝隙时,有淡淡的迷雾冒了出来,飘忽向上,冲到墓顶后四散,很快就融入墓内浑浊的空气,淡得无法看到。
程志风四人继续发力,终于将石椁的盖板推得翻下侧壁,重重砸落到石床上,斜靠在石椁侧壁,使整个棺椁内部完全暴露了出来。
黄谨取出手电向内照亮,其余人纷纷围过来向内看去,顿时都惊愕不已。
这座黄肠题凑的规格,很符合长沙王的身份,为三椁两棺。
第一层椁,是黄肠题最外圈那层由柏树芯以榫卯结构拼成的厚墙;第二层椁,是主墓室周围这一圈木制墙壁。
三椁和二椁之间是诸多椁室,以墓主人生前阳宅的布局来命名,并置放不同种类的随葬物品。
但不知是否经过那位持剑人改造,椁室区域已经成了不断变化的迷宫,不仅看不到多少随葬物品,还暗藏了诸多致命的机关陷阱。
也就是说,他们当前所在的这座主墓室,便是第二层椁和第三层椁之间的椁室。
第三层椁,便是刚刚被开启的这口巨大的石椁,石椁中央是一口两层的棺材,外层石制,内层木制。
棺椁之间的三层椁室内,按理说应该盛放的是墓主人生前最喜欢的物品,可能是贴身武器,可能是金银珠宝,也可能是经文典籍。
但此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用红褐色卵石摆成的石阵,从那些离奇的图形和符号可以确定,那石阵正是用于古神祭祀仪式。
然而,这还不算最令众人震惊的。
更难以想象的是,中央那口双层棺材,竟然没了盖板,使内部身穿金缕玉衣的墓主人尸体直接暴露了出来。
在墓主人的胸口上,一具婴儿骸骨虽然已经没有了筋肉,但骨骼几乎仍保持着仰躺的造型。
而在那婴儿的颅骨内,一枚沾满污垢的环形玉,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古神新的信徒前来叩拜,或者不知死活的贼,来自寻死路!
虽然众人苦寻的环形玉就在眼前,但每个人都高兴不起来,都感觉心口好像被一块巨石堵住,憋闷得难受。
赤峰红山那座墓内的血尸,是那位持剑人以自已的妻子炼成;雪山那边的黑毛尸,是雪人们为了表达对古神的虔诚而造。而这里这具婴儿的骸骨,不知又与这位持剑人有着怎样的关系?也或者,并没有任何关系?
似乎为了守护金剑,历代持剑人都毫无底线,挖坟掘墓,伤天害理,什么都做得出来。
程志风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此时也敏感地注意到程相儒的情绪不太对,他轻叹一口气,沉声道:“把环形玉先拿出来,再继续找金剑吧。希望不久的将来,我能彻底终结这所有的一切。”
“爸。”程相儒将拳头攥得关节发白:“咱们已经有这么多金剑了,全毁掉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继续找下去?”
他们手中已经有了半数金剑,哪怕金剑上藏有地图,指向秦陵入口,那么只要把金剑都毁了,地图无法重见天日,所谓的“天大秘密”,不也相当于永久封存了吗?
程志风这次没有回避,竟是当众正面回答了程相儒的问题:“可没有地图,那扇门依然还在那里啊。阿儒,你是不是以为,一两千年了,都没人找到那里,以后就也不会有人找到?如果是坏人有目的的找到那里,你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吗?”
面对程志风的质问,程相儒低头不语。
程志风将手温柔地搭在程相儒肩头:“阿儒,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我只希望,所有的一切,在我这一代,能够终止。”
父子二人对话时,没有人打断,也没有人去拿环形玉,他们就围着石椁,默默地听着。
程相儒低着头,在许久的沉默后,忽然抬头看向一旁的冷萤:“把你的机械手再拼起来吧。”
“呃?哦!好!”冷萤注意到程相儒的目光,竟已经不再迷茫,竟满是坚定。
或许在痛苦的思考之后,他有了新的顿悟,更加理解了程志风的决定,也有了自已的决定。
“爸,我明白了。”在冷萤拼装机械手时,程相儒回头看程志风:“既然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我已经陷进来了,就由我来做吧。”
迷惘是漫天阴霾,但只要将之拨开,便可看到,明月当空,繁星璀璨,所有的光辉,亘古不变。
程志风闻言笑了笑,面露欣慰。
孩子,终于长大了!
他笑着笑着,嘴角却泛起苦涩。
孩子,还只是个少年而已,竟然长大了!
冷萤这时已经拼好了机械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翼翼将环形玉取出,不敢立刻用手去碰,谨慎地用布一层层包好。
随后,她又用机械手在棺内翻找,甚至不惜将金缕玉衣和墓主人的骨架翻了个零碎,也没能看到金剑的踪影。
每个人都紧锁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环形玉虽然找到了,可金剑又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