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正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已的各种过往,忽然注意到程相儒的脸色很不对,于是停下来,关切询问:“兄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高反了?带氧气罐没有?”
程相儒回过神来,想故作轻松却做不到,只能脸色苍白地道:“我可能是白天走太多路了,有些困,也有些冷……我先回帐篷休息了。”
黄谨怎么能看不出程相儒在想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小萤萤去照顾一下,我们跟强哥再聊会。”
程相儒面带歉意地冲众人微微点头,起身回往帐篷,冷萤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
待进入帐篷,拉上帘布,程相儒才不用再保持伪装,坐在自充气的气垫上,双手抱头,心里好像有一大团扯不开、剪不断又理不顺的麻绳,纠缠得他非常难受。
冷萤声音弱弱地劝道:“蓝胖子,你真的不用太担心,你爸他很厉害的,而且还有廖叔和汤叔在,李爸爸也不是那么冒失的人,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相儒低声喃喃:“可为什么联系不上?”
冷萤回答不上,她对此也很不理解。别看她一直在安慰程相儒,其实她心底对于程志风五人的担忧,一点也不比程相儒少。但她与程志风等人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各种经历无数,她对他们有信心。
别说他们不会冒失到顶着雪崩去进山,就算真遇到了雪崩,他们也一定有办法绝境逃生……的吧?
程相儒和冷萤都不再说话,两人并肩坐在帐篷里,各自想着心事。
像冷萤那么话痨的一个女孩,能如此安静地坐这么久,实属不易。由此可见,她似乎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淡然和自信。
不知过了多久,黄谨和洪翠回来了,洪翠招呼冷萤回她俩的帐篷休息,黄谨则稍稍收拾了一下,坐在了程相儒对面。
“还想呢?”黄谨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相儒,带着过来人看后继者的心情。
程相儒缓缓抬起头:“黄叔,你不担心吗?”
黄谨摇了摇手指:“这不是咱们现在该考虑的事情。咱们分成两个队伍出来,可不是来旅游玩耍的,都各自分工有任务。咱们现在才刚刚开始,这时候想什么都没有用。不过志风他们那边有没有事,咱们都要尽快把咱们该做的事做完,再尽快赶过去。”
程相儒又抱住了头:“可是,我没办法不想啊!我……我该怎么做?”
黄谨淡淡一笑:“我如果是你,现在就要吃好睡好,晚上养精蓄锐,白天全力以赴,能多争取早一点完成玉龙十三峰的探索,就尽量早一点,多争取一些时间。”
程相儒沉默了好一会,正当黄谨琢磨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抬手用力搓了搓脸,然后脱去外套,钻进了睡袋里。
黄谨看着程相儒的侧脸,心中禁不住暗想:志风啊志风,你们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深夜,遥远的山谷中隐约回荡起狼嚎声,可仔细去辨听,又难以确认那究竟是狼嚎还是风啸。
高山有灵,山群在夜深人静时会渐渐苏醒,它们彼此交谈,偶有争执。
所以,在月朗星稀的夜晚,静心去听,真的会听到群山内有“隆隆”声,偶尔还会夹杂炸响,宛若暗雷。
程相儒用黄谨教给他的快速入眠法想快速入眠,但他心太乱,每次没等数几个数,脑子就开始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但他很快便强行让自已不去思考,继续数数。
如此重复了不知多少次,他终于渐渐睡去了。
那枚已经被唤醒的环形玉,紧贴着程相儒的胸口,悄无声息地渐渐升温。如果将之取出来看,还能看到淡淡的白色荧光。如果将之凑到耳边,屏气凝神地去仔细听,或许还能听到一个诡异的声音——“阿兹阿斯”!
已经入睡的程相儒,眼球转动,呼吸不稳,手指微微颤动。
不知是真是幻,他感觉自已沉入到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无尽恐怖气氛中,周围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泥沼,但却只带给他无序且混乱的感觉,并不影响他的呼吸。
“阿兹阿斯!”
程相儒听到梦魇古神的呼唤,他虽然完全听不懂的那不属于现实世界的语言,却又诡异莫名地能听懂祂的想法。
“阿兹阿斯!(卑微、丑陋又愚蠢的东西!)”
“阿兹阿斯!(你的存在对于世界毫无意义!)”
“阿兹阿斯!(而我可以赐予你存在的价值!)”
程相儒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已竟然悬浮在那违背物理的无数几何图形之中,全身上下无一处可动,就像是被画在了纸上,成了定格的简笔画。
忽然一道光亮起……不,亮起的也可能是漆黑!
一切可见,却又好像一切不可见?
各种完全冲突的感觉,粗暴地撕扯着程相儒的意识,让他感受到无力和自已的渺小,精神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一根头发从他面前扫过,继而是两根、三根……一缕、两缕……
密密麻麻的黑色长发无序飞舞,将整个世界遮蔽,也或者是将程相儒团团包裹。
在那乱飞的黑发间,一个球状物体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鼓,越来越突兀,直到将遮盖的乱发挤开,一颗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浮现在了程相儒的眼前。
程相儒控制不住地生出想要叩拜臣服的情绪,他想拜倒,却完全动不了,想闭眼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眼球越来越近,最后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阿兹阿斯!(卑贱的东西,我赐予你无上荣誉!)”
“阿兹阿斯!(来吧!赞美我,歌颂我!)”
“啊!”程相儒重新拥有了发声的权力,如发泄般大喊了一声,但他只能发出声音,全身各处依然无法动弹分毫。
“阿兹阿斯!(开始吧!)”
开始什么?
程相儒惊恐至极,他努力回想梦魇古神传达的神谕,猜测对方是在等待他的歌颂和赞美。
可是,不善言辞的他,哪会这些?
“阿兹阿斯!(你让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程相儒从那巨大眼球微缩的瞳孔中,感受到了愤怒的情绪,这让他更加惶恐不安。
歌颂?赞美?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程相儒搜肠刮肚,发挥自已极致的想象,终于说出了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赞美之词。
“你笑起来真好看!”
“阿兹阿斯!(呃?继续!)”
“像……像……春天的花一样?”
“阿兹阿斯!(多么恶心的词汇啊!快,继续!)”
程相儒感觉自已快疯了,他就会这两句,还是听冷萤哼唱时学会的,后面他就不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