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树状似木棉,其液白色,见风则黑,土人濡箭镞以射虎,虎三跃死矣!”
李凡仔细打量着眼前这株玫瑰花的根茎,沉声道:“这株花根部嫁接的树根,名字叫做‘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可不是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剧毒,在现实生活中,它是一种树的名字。这种树生长于热带雨林当中,在我国仅分布在海南岛、云南西双版纳、广西南部和广东西部,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汁液含有剧毒,一旦和人体的鲜血接触,就会让人肌肉松弛心跳减速,血液凝固,最多二十分钟就会死亡。
刚才李凡背的那几句文言文,是清初一位名字叫屈大均的学者,在《广东新语》一书中,讲到他“见血封喉”树时,做出的形象描述,意思一些当地土著,用“见血封喉”树的汁液涂抹到箭头上,就算是猛虎中了这样的毒箭,最多只能跳上三下,就会立刻毒发死亡!
看着已经放进塑料袋里小心保存的玫瑰花,再看看手中这株人工嫁接而成的盆栽,邱岳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截‘见血封喉’的树茎,都经过特殊培养,将毒性加倍强化,否则的话,仅凭花刺弄出来的那样一个细小伤口,绝不可能在几分钟内,就要了张啸伟的命。”
李凡轻轻点了点头。
就连龙王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真是好别致的武器,好霸道的花!”
无论是李凡,龙王还是邱岳,他们都经历过最残酷的战争,早已经见惯生死,所以面对这样一件特殊武器,他们还能保持正常心态,在那里进行交流,但是站在他们身边的云晓兰,却只觉得全身发凉。
直到这个时候,云晓兰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国家安全部,会直接派出李凡他们这一批人。
身为一名刑警队长,云晓兰是接触过不少刑事案件。但是这些曾经引起省领导高度重视的案件,性质最恶质的,也不过就是一些黑社会马仔,为了抢夺地盘,用锯短枪管的五连发来复枪,进行火并罢了。
现在她面对的目标,不要管他或者她究竟是谁,能制造出这样一件武器,成功刺杀目标,已经足够说明,这次案件需要面对的敌人,已经大大超越了一个刑警队长,能够处理的极限。
李凡的话,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说完。
“见血封喉这种树,表面是无害的,只有它的汁液才含有剧毒。换句话来说,这盆花就算连上了‘见血封喉’的树茎,以鲜花没有盛开的时候,只要没人刻意用刀子,去刮破花杆上的皮,汁液不会流淌出来,它就是无毒的。在搬运的时候,运输工人或者酒会管理人员不小心被刺伤了手指,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这样一盆花,甚至可以从职业特工的眼皮子底下,通过仪器检测。”
说到这里,李凡快步走到展厅的一角,从窗台上拿起了一只气压式喷洒,“可是当鲜花怒放,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为了让它们在开会时,能够更加娇艳欲滴,工作人员会拿起这只喷洒,在会议开始前,给每一盆花浇水。而花粉里的剧毒,就会混合在水滴里,顺着花茎慢慢流淌,直至把整株看似无害的玫瑰,变成最可怕的杀人利器。坦率地说,这件武器设计之精巧,已经足够让人叹为观止,可是在我看来,它最出色的亮点,却是设计者,利用对人性绝对了解,一手制造出来的诱杀陷阱。”
云晓兰疑惑地道:“诱杀陷阱?”
“一件武器再厉害,也要命中目标,才能起到作用。”李凡望着云晓兰,淡然道:“你不会以为,对方精心弄了这么一盆花,就是想要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干脆毒死谁算谁吧?”
云晓兰不由语塞。
李凡伸手指着因为发生命案必须留下协助调查,所以没有一个离开酒会现场,直到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的嘉宾,对邱岳道:“你对这些人怎么看?”
云晓兰回答道:“上流社会的绅士和美女!”
李凡再指着躺在地上的张啸伟,对云晓兰道:“那他呢?”
“一个标准的流氓地痞,急于洗掉自己身上铜臭气息,所以总是喜欢装模作样的暴发户……”
突然云晓兰的声音停滞了,她侧起头,呆呆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花盆,足足思考了一两分钟后,她的双手都开始轻轻发颤起来。
酒会现场足足有一百多人,面对这枝过于娇艳,气味过于芬芳的玫瑰花,大家当然会对它啧啧称赞,女孩子们的目光更会在上面多流连一阵。但是有资格参加这种高档酒会的人,大都是商界、政界精英,大家都是斯文人,谁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冒失的伸出手去摘下这朵花。
算来算去,全场那么多人,大概也只有张啸伟这种出身草莽,行事肆无忌惮,又喜欢用“花”来标新立异的人物,才会大大咧咧的伸出手用力一拽,同时也大大咧咧的送出了自己的小命!
这就是一件看起来随意摆在那里,却已经融入了太多智慧,太多逻辑推理的必杀武器!能设计出这种致命武器的人,是一个天才,一个超天才!
“对了,还有一点!”
李凡已经说得太多了,多得让云晓兰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寒,但是,这件能够成功刺杀张啸伟的武器,里面融入的,是“王”的智慧。
“这株玫瑰花,能被嫁接到‘见血封喉’树茎上,绝对不是信手拈来,会场上的其它玫瑰花,都是男孩子在大街上五块钱就能买上一枝送给自己身边女朋友的普通玫瑰花。可是这盆玫瑰花,却是保加利亚出产的大马士革红玫瑰和摩洛哥玫瑰的混合品种,它们盛开时,绽放出来的美丽绝对出类拔萃,更会散发出比同类更芬芳几倍的香气。所以,张啸伟想要摘一朵最漂亮的玫瑰花,送给现场最漂亮的女孩,它当然是当仁不让的首选!”
“没错!”
一直仔细观察玫瑰花的邱岳接口道:“这朵玫瑰花上的刺,长得够隐蔽,就是当面仔细观察它,只要没有拨开叶子,也很容易忽略过去。张啸伟很可能急于摘下玫瑰花,并把它当场送给一个他看上眼的女孩,在那个时候,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和女孩一起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情景,心急情切色欲醺心,他当然根本无法注意,更无法避开已经被鲜花隐藏起来的暗刺!”
在李凡和邱岳的联手推敲中,这件武器的本质,终于完全浮出水面。如果暗杀也能划分等级的话,它的制造者,就是这个领域的王!
“云姐,麻烦你过来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里突然传来了一名刑警的声音,云晓兰对着面前这几个虽然年轻,却已经给她上了一堂震撼教育课的特派员点了点头,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走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她不想让那三个大男孩,看到自己脸上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惊甚至是恐惧。
说真的,云晓兰不怕死,她以一个女儿身,在加入公安局刑警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为公殉职在所不惜的觉悟,所以她能拼得比男人更狠。现在云晓兰害怕,是因为她发现,面对这个至今未曾浮出水面的目标,她这个刑警队长,甚至拼死一战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对方还想再杀谁,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才能让受保护目标,躲过对方这种融合太多太多创造性智慧,犹如水银泄地般无孔不入的刺杀攻击。
李凡知道他刚才说的话,让云晓兰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内心却和普通女孩子一样,有着柔软一面的女刑警队长受伤了。但是,他必须要让云晓兰知道,即将面对一个什么样的敌人。知道了彼此实力上的差距,就算她不能将对方绳之于法,至少,她也有活下来的机会。
眼看着云晓兰快步走进人群当中,龙王终于开口了。
“李凡,邱岳,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件以玫瑰花为武器的致命陷阱,里面融入的战术和技巧都很熟悉?”
李凡和邱岳一起点头。当年风影楼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时,就曾经利用稻草人和陈徒步,设计出一个又一个致命陷阱。虽然这盆玫瑰花里面融入的智慧更成熟,手段更高明,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两者却是如出一辙。
“李凡,在我们三个人当中,只有你跟着风影楼的心理导师,学习了一年时间。”邱岳也开口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风影楼接受的‘鬼刺’训练,究竟是什么内容?”
“我也问过导师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回答我。但是在半年前,也许是偶然的机会,也许是老师故意提醒我,总之,她看似无意中说出来的话,让我记忆深刻。”
邱岳和龙王都竖直了耳朵,在他们凝神倾听中,李凡一字一句地道:“最优秀的刺客,可以拥有军人的勇敢与善战,但是他在刺杀目标时,最喜欢使用的武器,绝不能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