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楼病了,他的身心在最短的时间内,遭遇最猛烈重创,他不可能不生病。
风影楼发了整整三天高烧,他天天说着胡话,他甚至把雷洪飞当成了他的爸爸。
“爸,陈徒步打我,我知道他是故意整我,可是他怎么打我,我都没有还手。”面对坐在床前,正在用毛巾帮他擦拭额头的雷洪飞,风影楼脸上扬起的,分明就是渴望获得认可,渴望获得更多关爱的小心翼翼,“你说过,要我在学校要努力和教官,和同学,和老师处好关系,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能和他们打架。你还告诉我,别人把口水吐我左脸上,我就应该把右脸也伸过去让他再吐一口,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咦,爸爸,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看着被人打成这样的结拜兄弟,看着他一脸渴望与小心翼翼,雷洪飞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天哪!”站在床边的海青楼发出了一声低叹,“我说风影楼怎么会输得这么惨,原来他根本不敢还手!”
虽然风影楼脚伤刚刚治好,但是在这三个月时间里,他跟着金择喜,可是学习了三个月空手道中,以杀伤力最强悍而智称的神道自然流“修罗刀”手刀技术,虽然修炼的时间不长,但只要他敢放手去拼,别说是陈徒步,就算是那个比风影楼高上一头的“龙王”,也未必能是他的对手!
“爸,你要不高兴的话,就揪我耳朵,按我鼻子嘛。”
雷洪飞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风影楼,当他把手轻轻按到风影楼的鼻子上时,风影楼双手双腿同时缩成一个滑稽的动作,“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学的好像,就连狗向主人讨好时的表情,他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当雷洪飞把手落到他的耳朵上时,风影楼更伸长了脖子,他两只手臂在那里不停扑腾,好像是在扇动翅膀,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面对朝阳打鸣的公鸡:“勾勾勾……勾勾勾……”
海青舞已经转过了脸,她真的不忍再看到眼前的风影楼。她真的无法理解,一个父亲,一个身为军人的父亲,为什么会给孩子这样的教育,为什么会把孩子训练得犹如一个小丑。
“爸,我学得这么像,你怎么不笑啊?”
听着风影楼充满哀求意味的低语,雷洪飞扯起嘴角,对这个结拜兄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的笑容。当雷洪飞扭头想要借此舒解一下自己的情绪时,他的目光和海青舞不经意相遇到一起,两个人几乎同时扭头……他们真的不想看到对方眼睛里,那一股相同的无奈与悲伤。
三天后,当风影楼终于可以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他第一个选择,就是去喂龙建辉教官的老鼠,和清洗朱建军教官的鸽子笼。
风影楼慢慢穿过学校的校园,一路上每一个遇到他的人,都对他侧目而视,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老鼠已经喂过了,鸽舍也打扫干净了,这些天,雷洪飞帮风影楼完成了这些工作。
风影楼站在鸽子笼前,和那些在三个月时间里,已经彼此熟悉起来的鸽子们彼此对视,真的,在这间学校里,大概只有雷洪飞,海青舞,邱岳和周玉起,外加这些鸽子和龙建辉养的老鼠,是风影楼的朋友。
沉默了半晌,风影楼又转身走向了金择喜教官的单身宿舍,他已经三天没有帮金择喜教官清洗道袍了。
在经过单身宿舍的水房时,风影楼清楚地看到,一个比他年龄略大的学员,正在那里用力搓洗着一件刚刚从训练场上换下来的白色空手道道袍,当他敲门得到金择喜教官允许,再次踏进这间熟悉的单身宿舍时,没有出乎预料,脸盆里需要清洗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刚才那个学员,洗的就是金择喜的衣服。
风影楼呆呆地站在金择喜面前,面对这一切,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或者应该说上些什么。
一对有过三个月情谊的师徒,就这样彼此静静对视着,只剩下单身宿舍里,那只上发条的小闹钟,秒针一下下有节奏跳动时,发出的“嚓嚓”声响。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金择喜终于开口了,“风影楼,以后你不要来帮我洗衣服了。”
“嗯!”
风影楼木木的点头,他机械般的转过了身体,其实,这个答案,在他经过水房时,就已经猜到了。
“等一等。”
金择喜知道风影楼受伤了,他望着风影楼小小的背影,低声道:“你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如果我再继续让你每天过来,只会让更多的人对你不满,我只是希望你……”
把一卷写满字,里面还有十几幅插图的纸塞进了风影楼的手里,金择喜低声道:“这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一套格斗技巧,只要你能天天不间断练习,三年之后,等你能保护好自己的时候,再回来找我。”
风影楼没有回头,他只是捏紧了手中那卷纸。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幅插图,都是金择喜亲手写上去,画上去的。看金择喜眼圈乌黑,就连精神都有点不振的模样,分明是得到消息后,用了三天时间,把这些东西连夜赶制出来。
风影楼低声道:“谢谢!”
听着风影楼低哑中,再也没有原来的生气与活力的声音,金择喜轻轻的吸着气,他目送风影楼离开了自己的宿舍,他听着风影楼一步步走出了单身宿舍楼,直到再也捕捉不到半丝痕迹,他才扭过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道:“金择喜,你不是只喜欢够强势的学生吗,你不是最讨厌弱者吗?你不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想往里爬,就应该心狠手辣脸皮厚吗?为什么看着一个打架时,连一拳都不敢回的垃圾离开,你竟然他妈的这么……难受?!”
在走出单身宿舍楼时,风影楼迎面遇到了同样住在这间宿舍楼里的龙建辉。
龙建辉沉声问道:“怎么样,病好些了没有?”
风影楼点头。
左右打量了四周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之后,龙建辉走前一步,低声问道:“我教你的‘懒驴打滚’,动作细节,还有身体重心的调整方法,你都记住了没有?”
风影楼再次点头。
“以后你就不要帮我喂老鼠了,”看着自己一句话出口,身体随之狠狠一颤,却咬紧嘴唇,总算拼尽全力没有哭出来的孩子,龙建辉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抚摸着风影楼的脑袋,低声道:“我们这是不想害你啊!我刚才已经和朱建军,李向商,薛宁波教官商量过了,以后我们必须和你划清界线,也只有这样,才可能避免第二次学员之间对你的联手反弹。”
“还有,记住,我送你的那根‘弱音哨’绝不仅仅是一件玩具那么简单,我们不会制止你和鸽子、老鼠之间的接触,我们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弱音哨’和它们之间的联系。”
龙建辉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灵魂已经蜷曲到内心最深处的学员,他用力揉按着风影楼的头,似乎想要用这种方法,把他的勇气与鼓励,毫无保留的倾注到风影楼的身上,“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本来就是一条大浪淘金的独立桥,而经历了这一次大起大落之后,你在未来人生的路上,要经历的坎坷,要面对的迷茫,也必然比其他人多得多,但是,我希望你能坚持下来。直到你能发掘出,一个和现在绝对不同的自己!”
风影楼的眼睛里,总算恢复了一点点生机,他迎着龙建辉充满鼓励的目光,最后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