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双方“军队”在战场上彼此交逐互不相让,最终攻入国界的战争游戏!
双方拼的就是意志,拼的就是不服输的精神,但是当风影楼站到蓝方国界的大营里,担任了大将那一刻开始,最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无论是敌人还是己方的骑士,看似气势汹汹,但是在即将“交火”的一刻,他们中间却有几个人错身而过,面对这种绝对意外的情况,风影楼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个敌方的骑士,已经如入无人之境,用最快的速度突破火线,冲进了他必须严防死守,否则就代表“战争”失败的国界!
风影楼根本只来得及把双手抬起,以那个用篮球砸了他两次,又强行把他拖进这场游戏的学员为核心,两个学员已经一左一右,用橄榄球比赛般的野蛮,狠狠撞击到风影楼身上。
“砰!”
风影楼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两柄重磅铁锤同时砸中,那种远超他身体承受极限的可怕撞击力,让风影楼只想放声痛叫。而他总算及时抬起护住头住的双臂,根本无法和对方身体全力撞击形成的可怕惯性抗衡,竟然不由自主的反撞回来,直接砸得他鼻血长流。
看到风影楼虽然被撞得嗞牙咧嘴鼻血长流,但是依然站在大将的位置上,站在他右侧的挑衅者,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和他年龄绝不相符的阴冷,他踏前一步,对着风影楼狠狠推出一掌。
在攻城游戏里,一旦攻入国界,双方彼此用力推对方的身体,把对方强行驱逐出境,本来就是最基本的动作,谁也不会说这个学员做错了,但是他这一掌绝不普通!他这一掌,竟然是由下至上,就像是一根木桩般,以四十五度角狠狠撑到了风影楼的下巴上。
这赫然是他们从金择喜教官那里学到的空手道手部攻击技巧……熊掌!
熊掌可是日本极真流空手道中,由于杀伤力太强,而被明令在比赛中禁止使用的手部格斗技术。使用这种攻击技术,它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对方瞬间失去战斗力,如果力量足够的话,甚至可能一击让对方毙命!
虽然这一记熊掌还没有练到家,无论是力度,角度还是时机的把握,都绝对称不上完美,但是那种比右勾拳更悍狠的力量,却毫无保留的全部倾注到风影楼的身上。风影楼两排牙齿之间,传来一阵“喀啦、喀啦”的可怕声响,如果不是他习惯了挨打时不呻吟,不哭叫,刚才他很可能会生生咬碎自己的舌头。
最可怕的是,在牙齿噼噼叭叭的震荡声中,一股以下巴为起点,一路向上刺入的震荡波,竟然毫不留情的灌入了他的大脑。
拳击中的沟拳,攻击的只是目标的下巴,而极真流空手道中的“熊掌”,却是在攻击完下巴后,再把穿透力直接灌入目标的大脑,这就是双方在实战中杀伤力不同的最根本原因!
“轰!!!”
没有通过耳朵,风影楼清楚地听到自己大脑中传来的一声轰鸣,他的眼前更像是同时点燃起几十个礼花般,无数朵金色的星星,几乎占满了他所有的视线,而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更让他觉得天旋地转,就连在金星乱舞中,眼前那几张脸,还有远方的群山,似乎都一起扭曲变型,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风影楼还没有从这种震荡中清醒过来,那位挑衅者又伸脚一勾,先是受到高速撞击,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熊掌,小脑受到过度震荡,已经无法保持身体平衡的风影楼,毫无抗拒的用最狼狈的动作,狠狠扑倒在地上。
风影楼在学校时,由于性格懦弱,不止一次受过欺负,当然也不只一次挨过打。但是学校里打架,那些小霸王就算是再蛮不讲理,再喜欢欺负人,也没有这样下手狠辣,占上几下便宜就自然会放过他,哪像是眼前这两个人,他们分明恨不得一下就把风影楼活活撞死!
四周响起了一片轻笑。
风影楼仰面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看着他们脸上那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笑容,看着他们眼睛里,那无可掩饰的兴灾乐祸,风影楼突然明白,这场游戏,无论他手下有多少“骑士”,也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因为……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脸,他竟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和雷洪飞初识的那个夜晚。
在那天的夜里,雷洪飞也是这样的孤立无援,也是这样的四面楚歌,所以他才会那样放肆的笑,他才会长歌当哭。但是风影楼真的不明白,雷洪飞是杀了人,而那些围观者是不相干的路人,他们才会对雷洪飞露出那样的眼神与表情,可是现在围在他身边的,却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更可能是将来并肩作战的战友啊!
一双脚走到了风影楼的身边,顺着他穿的皮靴一点点往上去,风影楼看到了那个挑衅者的脸。在这个时候,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风影楼,在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强者之间对峙的小心翼翼,但是他竟然还能一脸的微笑,一脸的尊敬,竟然还能体贴入微的替风影楼解释:“大家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班长大人。班长大人可是种子学员,他肯定是在让着我们呢!”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班长大人?”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句充满尊敬意味的话,对着一个躺在地上,几乎无法重新站起来的人,恭恭敬敬地说出来,是何等的讽刺。
风影楼盯着挑衅者的脸,直到这个时候,风影楼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笑面虎”,他用力晃着自己的头,直到耳朵里不再“嗡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才低声问道:“你是谁?”
“呀,同学三个月,班长大人总算想起问我的名字了。那就请班长大人记好了,我姓陈,陈徒步!”
看着风影楼慢慢挣扎着重新爬起来,陈徒步用理解的口气道:“我们两个人一起冲进来,嗯,班长大人当然对付不了了,这样吧,我们轮流进攻,一对一,好不好?”
风影楼一个“好”字刚刚说出口,他就觉得身体一轻,竟然被陈徒步身边那个几乎比他要高出一头,体重起码也要多出十公斤的学员,抓住他的衣襟,用柔道中最常见的过肩摔狠狠甩到地上。
“喂,龙王谁让你出手了?”陈徒步连连摇头,大家都是刚入校的学生,但是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他在同学中间,竟然已经可以当众“斥责”那个长得牛高马大,绰号叫“龙王”的学员,“你没看到班长大人比矮了一大截子嘛,你这样不是欺负人吗?”
“斥责”完龙王,陈徒步看着再一次挣扎着爬起来的风影楼,问道:“你说是不是啊,今年全校唯一免试入学的种子学员大人?”
风影楼第三次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把他击倒的,是身高、体重、年龄都几乎和他相等的陈徒步。
陈徒步扣住风影楼胸前的双臂,猛然向后躺倒,站立在那里早已经摇摇晃晃的风影楼,根本无法抗拒这种拉扯力量,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前扑倒,陈徒步在他肩膀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右腿狠狠向上撑起,直接踢到了风影楼的肚子上。
就是以两个人紧紧扣在一起的手臂为圆轴,风影楼整个人竟然被陈徒步这一脚蹬得在空中转出一道一百八十度大弧线,然后就像是一个麻袋似的,平平展展摔到了地面上。而到了这个时候,陈徒步的进攻竟然还没有结束,他整个人在地面上玩出一记漂亮的后滚翻,直接骑坐到风影楼的身上,居高临下对着风影楼的脸一拳重重砸下。
面对这根本无可抗拒,就连双臂都被对方压住在身体下面,就连最基本自我保护都已经不再可能的致命一击,风影楼不由自主的闭紧了双眼。
他在等着对方的拳头,重重砸到自己的脸上,可是足足过了半分钟,陈徒步的拳头也没有落下来。
眼睫毛轻轻跳动了几下,风影楼犹豫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一只就停在自己鼻尖前方不足一寸位置的拳头,更看到了陈徒步脸上,那浓浓的不屑与嘲讽。
陈徒步慢慢收回了拳头,他盯着风影楼的双眼,扬声道:“我现在真想给你找一张镜子,让你看看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风影楼现在是什么表情?
一个九岁大的孩子,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到自己的脸上,他会是什么表情?
在风影楼的脸上,鼻血、汗水和尘土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已经是说不出来的滑稽与可笑,而在它上面,畏缩,恐惧,还有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哀求,这些代表人类懦弱一面的情绪,更是那样明显得无可置疑。
陈徒步之所以没有把最后一拳砸到风影楼的脸上,就是想让风影楼脸上的表情持续得时间更长一点,就是想让更多的人,看清楚这一幕。
“班长大人?种子学员?”
陈徒步慢慢从风影楼的身上爬起来,他从龙王的手里接过那只曾经砸过风影楼两次的篮球,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力去砸,他托着那只篮球走到了平躺在地上,接二连三遭到重创,再也没有办法凭自己的力量重新爬起来的风影楼面前,他手微微一倾,那只篮球,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
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加速、慢慢的坠落,直到第三次,轻飘飘的落到了风影楼身上。
这一次篮球落到身上,真的不重,也真的不疼,但是当篮球落到身上的瞬间,风影楼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他真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一只篮球给生生砸碎了。
“我们的班长大人,这一届学员中,唯一免试入学的种子学员,能让那么多教官另眼相看的风影楼……”陈徒步的话,在这个时候,如此清晰的传送进了风影楼的耳朵:“也不过如此!”
明白了,风影楼终于明白,他被这只篮球砸碎的是什么了。
他在这三个月时间里,受尽了宠溺,他春风得意,他努力学习,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他都坚持着睡在那个四面通风的鸽子笼里,他努力做着每一个教官教他的事情,他享受着付出后,得到认可的快乐,他更从一开始混身不舒服,到渐渐习惯了跟着雷洪飞,跟着海青舞,他们三个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感觉。
这一切的一切,终于缓缓催生出他的自信,可是,他三个月的辛苦努力,他三个月的奔波,就被一只迎面落下来的篮球,轻而易举的给砸碎了!
“哼,原来我们的种子学员,已经九岁了,竟然还在玩这种女孩子才会喜欢的玩艺儿。”
听到陈徒步充满不屑意味的轻哼,躺在地上的风影楼努力睁大了双眼。陈徒步弯下腰,从地板上拾起一只手工并不怎么出众,但是针脚细密,明显下了一番心血,更融入一份感情的小布偶。
那是风影楼临走前,他的妈妈为他亲手缝制的“母盼回”。
根据她们老家的习俗,每当游子远行的时候,母亲就会为他们亲手缝制一个寄托了母亲殷殷叮嘱与关爱的布偶,她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把这个布偶带在身上,用她们的爱来保护孩子平安,更希望用这个布偶提醒远离故乡的游子,还有亲人在思念着他们,最好能早一点……回家!
“难怪刚才动手时,我觉得你动作软绵绵的像个女孩,原来你就喜欢和女生一起玩布娃娃。”
陈徒步把那只“回盼回”抛到了地上,“但是在我们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不需要这种东西!”
当着所有人的面,陈徒步抬起了他的右脚,准备重重在布偶上踏上一脚。他是胜利者,他当然有这样的资格,而且,他现在还微微有点生气,他在生气,刚才用篮球砸了风影楼两下的时候,为什么迎着风影楼直勾勾投射过来的目光,就连他的心里,都忍不住有了一种下意识的畏缩。
风影楼眼睁睁地看着陈徒步的脚重重踏向那只对他而言,拥有太多特殊含意的布偶,在三个月前,跟着风红伟走出家门时,母亲那隐隐的低泣声,依稀又在耳边响起……
陈徒步的脚在距离布偶只剩下最后两寸时,他的动作突然凝滞了。
为什么会这样?!
陈徒步疑惑地瞪大了双眼,他从小到大,无论是在托儿所还是在学校,都是老师心目中的宠儿,都是万众关注的焦点,可是来到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他所有的光芒都被风影楼抢得干干净净,他比任何人都恨风影楼!他真的没有打算半途收脚,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当众打击风影楼的机会!
可是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顿在了那里,而一股说不出来的凉意,在瞬间就刺入了他的心脏。
没错,就是凉意,绝对的凉意,冻彻心扉的凉意!
而这股凉意的来源,就是来自那个应该已经无法再挣扎着爬起来,更像女孩子一样软弱,软弱得根本不敢和他正面角逐的风影楼。
风影楼仍然没有办法完全支撑起他在短时间内,连续遭遇重创的身体,他仍然弯着腰,他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被陈徒步抛到地上,眼看着就要一脚重重踏上去的布偶。他现在脸上仍然沾满了鲜血汗水和尘土,不知道什么时候,淡淡的泪花更已经在他的眼眶里不断翻滚聚集。
但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让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的风影楼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狼!
一头孤独的没有朋友,重伤垂死却欲发疯狂而阴冷的狼!
虽然不可思议,可是能在短短三个月时间,不是班干部,却成为全班同学代言人的陈徒步,他的年龄太轻,还读不懂风影楼,但是他远超同伴的本能直觉,却让他生生制止了那一脚。因为他的本能,他的直觉,清楚地知道,一旦这一脚踏下去,他要面临的,必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
陈徒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里会涌出这种不能自抑的凉意,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一脚踏到了半空,硬是不敢再踏下去。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怎么能突然收回这一脚?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愤怒到极点的狂吼猛然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住手!”
就是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得到消息的雷洪飞终于来了!他远远地看着因为玩了一场“游戏”就倒在地上的风影楼,看着那个用趾高气扬的姿态,站在风影楼面前,就差一脚踏下去的陈徒步,他的眼睛猛然瞪圆了。
没有人可以形容雷洪飞奔跑的速度有多么快,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愤怒,清楚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敌意,面对一个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的对手,不知道为什么,陈徒步却在心底,轻轻吁出了一口长气。
为什么会这样,陈徒步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去想。
“砰!”
雷洪飞就像是一辆飞行的坦克,一路飞跑过来,他一拳就把陈徒步打得倒飞出四五米远,然后他一把捞起陈徒步,反反正正就在他的脸上扇了二十几个耳光。
二十几个耳光扇下来,陈徒步已经满脸是血,脸庞更迅速红肿起来,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对着盛怒如狂的雷洪飞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然后用他变得有点嘶哑的声音,道:“呀,班长大人的保镖来了!我们玩的‘攻城’游戏,可没有邀请十六岁的大哥哥来参加啊!”
没错,他们刚才玩的,不过是同年级学员之间的一场“攻城”游戏罢了,他们不是打架,他陈徒步当然更没有去欺负一位从理论上来讲,绝对应该比他强上几倍的种子学员!
面对这样的陈徒步,就连雷洪飞都无法再继续把耳光重重扇到对方的脸上。海青舞能压制高年级学员,但是因为校规所限,却无法干涉低年级学员之间的事情,而他这个大哥,已经十六岁了,面对一群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孩子,他何尝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就是在一片沉默中,风影楼走过去,重新拾起了那只布偶,拍掉上面的灰尘。
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那双再也没有灵气了的眼神,雷洪飞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颤。
“风影楼要么激流勇进,成为全校公认的强者;要么……爬得高摔得重,就连六年后的初级学科毕业考试都不可能通过!”
在这个时候,海青舞曾经说过的话,如此清晰的在雷洪飞的耳边响起,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是雷洪飞明白,风影楼摔下来了!
他不但被打回了原形,而且摔得够重够惨,摔得可能再也无法重新挣扎着站起来。
在离开这片“战场”时,陈徒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手里捏着布偶,呆呆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布偶的风影楼。
真的,在场这么多人,大概只有陈徒步清楚地知道,如果雷洪飞能早来三分钟,或者晚来哪怕十秒钟,可能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再以这种方式收场。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陈徒步赢了。没有了风影楼这块顶着“种子学员”称号的绊脚石,老师们会注意到他,教官们也会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