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〇年五月十一日
伊斯凡路
她接起电话,心脏像高速缝纫机那样剧烈跳动。“嘿,辛娜,”那声音说,“是我。”
她立刻感觉泪水滑下脸颊。“别再打来了,”她低声说,“求求你。”
“至死不渝。这是你亲口说的,辛娜。”
“我要叫我丈夫来听电话了。”
那声音嘿嘿地笑了起来。“不过他不在家,对不对?”
她握着话筒,握得那么紧,手都疼了。他怎么知道尤尔不在家?他怎么只在尤尔出门时才打电话来?
她脑中冒出的下一个念头令她喉咙紧缩。她无法呼吸,开始眩晕。他打电话的地方是不是可以看见她家?可以看见尤尔出门?不对,不对,不对。她集中意志,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别呼吸得这么快,深呼吸。冷静下来,她对自己说。她总是对用担架抬进来的伤兵说这句话,因为伤兵会哭闹、会惊慌失措、会呼吸过于急促。她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从背景嘈杂声判断对方是在一个人多的地方打电话,而她家位于住宅区。
“你穿护士装好漂亮,辛娜,”那声音说,“那么白,那么耀眼,那么纯净。白得像奥洛夫·林维的那件白外套。你还记得他吗?你是那么纯净,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背叛我们,你不是那种人。我以为你跟林维连长一样。我看见你抚摸他的头发,辛娜。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你跟他在一起,你们看起来就像天使一样,从天堂来的天使。可是我错了。有些天使不是从天堂来的,辛娜,你知道吗?”
她不答话,脑中思绪如同巨大旋涡般翻搅。他说的某句话触动了些什么,令她百感交集。那个声音。现在她听出来了。他在改变自己的声音。
“不对。”她逼自己回答。
“不对?你应该知道的。我就跟天使一样。”
“丹尼尔已经死了。”她说。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能听见他对着话筒喘气。然后,声音再度响起。“我是来宣告判决的,对活人和死人宣判。”说到这里,电话挂了。
辛娜闭上双眼。她站起身,走进卧室,站在百叶窗前,看着窗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身影。她全身颤抖,有如发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