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9章 顶风作案

当然,陈太忠的困惑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打听投资的人,要落实政策的问题。

一听落实的是环保和销售资质的问题,陈区长就反应过来了,我去年买了个表,哥们儿自己都没考虑搞小煤窑,你们就敢瞎惦记?

这个性质,其实比小煤窑还恶劣,关于小煤窑的危害,前文有过介绍,由于手段落后,开采率就是百分之十几,其他的煤炭资源就浪费掉了。

而大规模正规开采的话,开采率可能达到百分之四十多——一样的,成本会高一些,但是资源浪费得少,回填规范的话,可以二次开采,小煤窑回填的极少,更多是封井,就算他们回填,谁又敢相信?

而油页岩这样低级开发,不但浪费资源,还会造成极大的污染,当地政府不追究的话,还会好一点,一旦追究那就没跑,所以投资方要落实污染问题。

其实污染都是其次的,这个经济挂帅的年代,说污染就太矫情了——想发展还能怕污染?投资方主要考虑的是销售,地方政府允许大明大方销售吗?

至于说油页岩的炼油技术,是不是被人掌握了,那就是那句话,大才在民间。

比如说,今天上午,高云风都给陈太忠打来了电话,“太忠,你们北崇听说有油页岩,含量还挺高的,咱哥们儿能不能搞一搞。”

陈太忠就挺奇怪了,“这点小钱,你也看在眼里?”

“这可不是小钱,这是石油啊,”高云风听得就笑,“陕西那里,多少油老板发财了,你放心,我手边有这样的人,绝对炼得出油来。”

陕西那边土炼油挺多的,其实他们是小油井偷油,把原油炼成汽油柴油。

这属于原油的分馏技术了,但不是很规范——振鑫集团搞的加油站,之所以被许纯良、高云风和陈太忠等人合伙拿下,固然是因为利益的原因,可直接起因,却是丁小宁的奔驰车加油被坑了,那就是因为振鑫加油站加了土炼油以次充好。

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不说了,但是民间真有人凭土设备炼油的,那么从油页岩里炼出油来,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其实高云风这个电话,说明了三个问题,首先这个技术不是很难,这是已经分析过的。

其次,炼油、卖油是暴利——否则他不会打这个电话,高公子在天南不少赚钱的门道。

第三,就是那些土炼油出名的缘故了,那是黑市,国家不允许冠冕堂皇销售,只能偷偷摸摸地卖,所以卖不起价钱,赚不了多少。

而赚不到多少钱,就导致销售方不能把油的品质搞得太好,这是一个互为因果的循环。

简而言之,那么多人对油页岩感兴趣,一个是有土法炼油的技术,一个就是图着搞个名正言顺的项目,大明大方地卖油,真要搞好了,那确实是一本万利的。

至于说这个环保的问题嘛,地方政府不追究是最好的,真要追究的话……咳咳,你懂的。

陈太忠也正是因为这些电话,逐渐地摸清了那些人的想法和意图,也意识到了自己思维的误区,说实话,他真的有过动摇——国家不给钱,哥们儿自力更生造福老百姓了,至于说污染什么的……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但是想来想去,他总觉得,国家的资源不能随便浪费,他也希望自己离开的时候,北崇依旧是一片碧水蓝天——其实戴着防毒面具,也能活一辈子,可是,能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不是更好吗?

他拒绝了高云风,也拒绝了支光明,但是他心里一直在骂自己傻逼——你能做一届北崇的领导,能做一生北崇的领导?为此得罪了这些俗世中的朋友,值得吗?

可是他又不能阻止这种事发生和蔓延,心中纠结,可想而知。

所以他对中石、化的人很不客气,挂了电话之后,心中的郁结依旧不能纾缓,说不得抬手拨个电话,“石门村的贩毒案,查得怎么样了?”

石门村的罂粟,是陈太忠心中的痛,他第一次去石门,就看到了罂粟的残枝,而石门又是如此地贫困,临云乡的老书记王鸿都暗示了——你不要去了,就算去了,视而不见吧。

所以当时陈太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但是他心里的痛,无以言表,甚至他这一世真正意义地抽第一口烟,都是在石门村不远处的那个小山坡。

今年他再三强调,坚决不许种植罂粟了,既往不咎,为此区里还开了大会,可是前两天,有人给陈区长写来了匿名信,廖大宝打开一看,赶忙汇报领导:石门还在种罂粟。

陈区长知道消息之后,没有考虑匿名信的真伪,也不是第一时间展开调查,他先是查一查今年的各项事务,然后就有点惭愧,今年区里的大动作不少,可石门确实没有因此受益。

不过不管怎么说,种植鸦片是不对的,考虑到那地方非常难找,而廖大宝是跟着去过的,陈太忠就决定,让廖主任跑一趟。

难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考虑地方上的因素,像临云乡原副书记王鸿的态度就可以表明,地方上会存在一定的阻力,或者说同情心之类的。

所以他还从分局调了两个警察,协助廖大宝调查,并且告诉他,必要时可以申请调用临云和闪金的协防队员。

“我们已经抵达临云乡,跟派出所取得了联系,”廖主任在电话那边回答,“不过天色不太好,下雨的可能性很大,我正要请示,是否现在进山。”

天色不好吗?陈太忠侧头看一看窗外,晴空万里的样子,不过走出房间看一看临云方向,确实有些白色的云彩。

他知道,山里的天气,确实是不太讲理的,来片云彩就可能下雨,看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沉吟一下表示,“那就等一等,安全第一……若是下雨了,明天再上。”

这个决定挺正确的,大约是五点左右,临云下了一个来小时的雨,不大也不小,当天进山是不可能了,于是第二天走个大早,在当地村民的带领下,大家在十点的时候,来到了山后。

十二点半的时候,陈太忠接到了廖大宝的电话,信号非常微弱,廖主任在电话那边断断续续地发话,“罂粟被连夜拔了,没拔的也都割了果实……石门村对调查非常抵触。”

种罂粟还有道理了?陈区长对石门村是有点同情,也有点歉疚,但是一个村子抵触上级的调查就不对了,而且这是种植毒品,“那个村子的村长怎么说的?”

“村长在乡里,电话上他说不知情,还说不行就撤了他,”廖大宝闷闷地回答,二十来户的小村子,村里常住人口不足百人,还是这么贫困落后的地方,这村长真是当得没意思。

“能耐了啊,”陈太忠听得冷哼一声,石门村你还要脱离乡里的管辖了?“跟临云派出所说,把这个村长先控制起来,还有……严查这个泄密,十二点半了,赶紧安排大家吃饭。”

因为昨天下雨了,村民抵触了没用,警方根据泥土上的脚印,锁定了三个嫌疑人,不过一直折腾到下午四点,大家才知道罂粟的去向——被人连夜扔进山沟冲走了。

能确定毒品被销毁,警方就松一口气,大家最担心的是毒品流向社会,于是带着嫌疑人下山,不过据反应,嫌疑人也不在乎——罚款的话,我没有,要关就关吧。

陈太忠知道是这个情况,也是挺腻歪,按说是应该从重处理,可是从某个角度上讲,人家是自行铲除了罂粟,轻一点说服教育就行,重一点算成顶风作案,也不过就是拘役几个月。

倒是王鸿又打来了电话,说就算你劳教或者拘役这些人,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石门村那里实在不好监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村子撤了。

对北崇区来说,撤个村子很简单,但是把村子从山上搬下来,你得给村民们找出路,石门那地方,贫瘠得连自家吃的庄稼都种不出来,可是辛苦一点的话,能在山里淘点山货,勉强能维持生活,下了山的话,他们靠什么吃饭?

区里不但得找房子安置,还得帮着找饭辙,王鸿提醒陈太忠一点,“那些人娶的婆娘有疯的有傻的,智商低于普通水准……你就算教他们手艺,也不好学会。”

陈太忠沉吟好一阵,才叹口气做出了决定,“既然是北崇人,难也要管……就算再傻,一个动作做上一万次两万次,不信学不会。”

“一时的活儿好找,一世的活儿不好找啊,”王鸿轻喟一声,“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给他们找块土地,种庄稼种树都行。”

村子好撤的话,没准早就撤了,陈太忠很清楚这一点,哥们儿就是要挑战这种难事。

事实上,他考虑的还要更多,“这是个大活儿,北崇的村子实在太分散了,尤其是临云,要好好合计一下,撤一批村子……老书记,我问你个事儿,临云派出所里,哪个警察跟石门村走得比较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