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4章 以下犯上

“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陈区长一向蛮横惯了,听到体己人儿都敢唱对台戏,就禁不住冷哼一声,“我说了,去清阳河。”

“头儿,对不住了,时间到了就得输液,”廖大宝半步不让,“您还年轻,爱护自己的身体才是最关键的,对吧?”

我总算明白,为啥段卫华堂堂的市长,想吃块肥肉都那么难了,陈区长无奈地撇一撇嘴,“那咱们去小赵乡了解一下鱼塘死鱼的情况,总可以吧?那儿离区里很近的……”

小赵乡的鱼塘死鱼,似乎还真跟缺氧有关,区里现在发下来大批的发电机,小赵乡领了八台,又从农业局死说活说,借下来两台,其中有三台就用在了鱼塘上。

这三台可不是管三个鱼塘,三十个鱼塘都不止,大部分的鱼塘都是挨着的,安排好足够的泵机,一台发电机呼噜呼噜工作三个小时,同时就带着四五个甚至更多的鱼塘,二十四小时下来,一台机就能管了三十个鱼塘。

自从发电机开始投入使用,这鱼塘死鱼的现象就不再出现了,陈区长躺在车上,走访了十几个鱼塘之后,确定了这个效果,就心满意得地打道回府。

在回来的路上,他问一句,“小廖,你说我这老下乡镇……督促他们更关心民生,真的就让他们心里很不舒服?”

这是对廖主任前些日子的话去的——廖主任认为,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陈区长不该下乡镇,这正是热的时候,下面的干部鸭梨会很大。

但是今天的事情说明,区长的关注,会让大家的工作积极性更高,陈区长过去视察了半个小时,正好有一台发电机要转场了,大家跟着发电机转场,到了那边一看,发现七个鱼塘的电线都引好了,泵机也都到位了,只等着发电机来,接三根线就行了。

廖大宝也知道区长问话的用意,他也无意跟区长作对,于是笑一笑,“我认为关注很重要,但是搞得草木皆兵,一心应付检查,他们精力浪费了,效果却未必好,就有失本意了,您这样时不时抽查一下就不错……干部也是人,要有张有弛,您现在需要的,就是及时输液。”

陈太忠嘿然不语,过一阵才问一句,“现在区里传言,隋彪要走?”

这话他不能在离开卷烟厂的时候问,去小赵走一趟,走访很多人之后,就不怕问了。

“嗯……有这个传闻,不过不太靠谱,我就没向您汇报,”廖大宝沉吟一下回答。

这领导的贴心人,看起来很光鲜,其实真不是那么好当的,既要成为领导的耳目,但是还不能胡乱歪嘴,这里面的分寸,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孟志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是领导的秘书,家里遇到事儿了,领导想关照他一下,结果他没考虑嫌疑,领导觉得他僭越了,直接就打入冷宫了。

廖大宝算是陈区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他伺候领导,满打满算也才九个月,没有经过什么要紧的考验,那耳朵里面听到点什么风声,也不敢不负责任地胡乱汇报。

现在领导问了,他就可以说了,“我听人说,赵根正正在活动这个区委书记,据说是走通了岳有才的路子,不知道是真是假。”

赵根正是区党委的党群书记,党委排名次于隋彪和陈太忠,只位居第三,若是常委排名的话,他得排到第四去,黎珏虽然是政协主席,却也是正处级。

但是就这么个主儿,居然敢惦记区委书记,比陈太忠的心思还大,听起来真的挺可笑,可在基层这并不奇怪,当初陈铁人和赵海峰还惦记着当区长呢——这俩的身份还不如赵根正。

当然,需要指出的是,赵书记这次找的人,也是很牛叉的,岳有才岳瘤子,区里走出去的开国少将,北崇的传奇人物。

此人年少被兄嫂夺了家产,十岁时就在县城里讨生活,这些都是前文讲过的,就不再赘述了,尤其关键的是,这个开国少将现在还活着。

岳有才对北崇的感情很复杂,他能回县城,但是不会回柳条子沟村,他可以原谅米店掌柜在他脑袋上砸出个瘤子,但是他不会原谅自己的兄嫂。

其实这些都是题外话,简而言之,开过少将岳有才还活着,有他的支持,赵根正惦记区委书记,真的正常。

“岳有才?”陈太忠微微一笑,并不想对此作出点评,“这个消息,北崇知道的人多吗?”

“知道的人有一些,但是信的人……真没几个,”廖大宝笑着摇摇头,他就属于不信的,诚然,岳有才是很厉害——关键是很能活,但是赵根正想拿北崇这个区委书记,还真是差了点,想一想隋彪为什么可能走吧。

“呵呵,”陈太忠轻笑一声,不再说话,其实他对赵根正的印象还算不错,老赵在几个副书记里对他相对友善,尤其是上次刘骅的死,赵书记第一时间就带着协防队员们赶到现场。

但是位子变了,人自然也就会跟着变,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车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负责治疗的医生早等得不耐烦了,一见面就抱怨,说陈区长你太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了。

这次,陈太忠总算是尝到了被下面人抱怨的滋味,秘书抱怨完,医生又抱怨,甚至连小护士都能歪嘴,也真是……

当天晚上,一大堆人簇拥着何雨朦返回,这次打猎收获还不算小,斑鸠和野鸡各打了一只,还打了两只兔子,最为难得的是,居然打到了一头三四十斤重的野猪。

二三十号人折腾一天多,才打了这点东西,有劳民伤财的嫌疑,不过客人高兴就行了,回来之后,小雨朦来看陈太忠,她很自豪地说,那只野猪,第一枪是我打中的。

不可能吧?陈区长对此深表怀疑,他旁敲侧击地问一下,果不其然,何雨朦开了第一枪之后,据说是已经受伤的野猪就疯狂逃窜,最后在几只猎狗的追击下,众人将其乱枪打死,然后大家非常确定地指出,野猪屁股上那一枪,就是小雨朦打的。

这种蒙蔽手段,陈太忠见得太多了,不过他也不愿意扫她的兴——万一真是人家打的呢?

两人又聊几句,何雨朦就告辞了,说明天一大早要走,还美不滋滋地表示,要把四只猪腿冻起来,拿回京城给家里人吃,她家肯定不缺野猪肉,但这是她亲手打的不是?

“千万跟你外公说清楚,有很多人和很多狗啊,”陈区长哭笑不得地叮嘱她,“打野猪是比较危险的,我可不想让你外公打电话过来骂我。”

“当时我站的位置很安全,离着野猪差不多有一百米,”小雨朦不无自豪地表示。

百米开外,打中三四十斤重的野猪?陈区长心道果然如此,又叮嘱两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目送这清丽的女孩儿离开。

他俩这番对话,就听到了很多人耳中,大家终于能确定,这个女孩儿的外公是比较厉害的——所以她不姓黄,也是正常了。

当天晚上,陈区长喝啤酒的要求,被小护士断然拒绝,不过七点多的时候,林桓拎着啤酒上门,小护士才待制止,被林主席一番调戏,捂着嘴红着脸跑了。

林桓就是那种典型的大大咧咧的干部,才不管喝酒会不会影响骨骼的恢复,知道陈区长喜欢这一口,他就过来凑热闹聊天。

想起卷烟厂门口的那一幕,陈太忠一边喝啤酒,一边就夸林主席两句,“……我发现干这种防患于未然的工作,老书记你很拿手,这就是老干部的经验啊。”

“我最擅长防患于未然,扼杀不好的苗头,”林桓笑眯眯地回答,然后又叹一口气,“结果没想到,家里的鸽子都被人惦记上了。”

“哈,”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小叶那丫头,心思野着呢,你别给她一些错误信息,搞得我很被动。”

“我是想臊走她,谁知道现在的大姑娘,还就不怕这个,”林桓笑眯眯地回答,然后眼珠一转,“人家何雨朦多好,知书达理客客气气的,一看就是素质很高,这才是传统女孩子……她外公是谁啊?”

“她外公啊,”陈区长干笑一声,然后又叹口气,“老头儿脾气可是不好,今天打了野猪,啧,你看这事儿闹的,十有八九我得挨骂了。”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第二天晚上,黄汉祥打来了电话,先问一问小陈的身体,然后就抱怨起来,“你那儿的人也真能折腾,怎么让小雨朦打野猪?”

“是她俩朋友要去,”陈太忠将责任轻轻巧巧地推开,“而且人很多,像军分区作训参谋、武装部长都跟着去了,林业局长也是退伍军人,我想着应该是没什么事。”

“反正是动静小一点吧,她外婆可是宝贝这个外孙女,”黄汉祥闷闷地回答,然后又问一句,“你这个伤,一个月能下地吗?”

“我估摸半个月就够了,”陈区长可是不想再看下属的脸色了,于是笑着回答,“只要少做剧烈运动就行,黄二伯有什么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