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4章 曲阳黄危机(下)

刘爱兰这里才冒出一个苗头,妇联先不答应了,因为这里会发生一些费用,她们就找到刘主任,说还是让我们妇联来搞吧,红十字会——那是救助难民的,跟重点人口无关。

要说这妇联里,闲人也多,刘主任见省妇联挺热心的,又想起来陈太忠做事,通常是先搞试点,就琢磨着红十字会负责一个县区,妇联负责一个县区,搞两个试点比较一下。

决定做出来之后,她又有点拿不准,正好见到郭建阳,就让他带个话,想知道陈主任如何看这个问题。

“首先……人是不能增加了,”陈太忠听完之后,先设定了大前提,“其次嘛,我觉得这个人文关怀,也要有竞争才好,可以每年或者每两年一评,这个县区你红十字会做得不好,下一轮就交给妇联来负责。”

“咦,这个点子真的不错,”郭建阳听得点点头,“有竞争才会有压力……头儿就是头儿,这高瞻远瞩的能力,确实厉害。”

这是马屁,但也是实情,红十字会和妇联之所以都要争这一块,无非是看上里面存在的费用了——这个费用并不会多,但是有和没有,那是不一样的,这两家都很穷。

从某种角度上讲,这点费用得来真是不容易,那要扎扎实实地在社区里面跑,赚的是辛苦钱,若是没有竞争的话,这辛苦就未必能下到位。

“怎么考评,那还得有个制度,不过这就是刘主任考虑的了,”陈太忠笑一笑,又补充一句,“不过考评之后,相关责任人要承担必要的责任。”

“那成,我就去跟刘主任汇报去了,”郭建阳站起身,见领导没别的指示,就转身离开。

陈太忠微微地摇一摇头,也就是这种事情了,要是其他事情,想搞这个竞争也不容易,不过——这也算给那些冗员们找点事情做吧?

下班之后,陈太忠去赴田立平的酒宴,还带上了等在外面的通玉县委书记徐自强——田书记妥妥地转正了,徐书记自然会借着跟陈主任的关系,亲近一下市里老大。

酒喝到一半,殷放来电话了,说我现在有空了,太忠你来办事处找我吧。

我还有好几个酒会要赶,你稍等我一会儿吧,陈太忠哪里是被人呼来喝去的性子?这也就是涉及到曲阳黄在国外的销售,要不然他直接推到明天了。

“殷放?”见到他挂断电话,田立平就看着他笑。

“没事,喝咱们的,”陈太忠满不在乎地回答,“下午说好的,结果他没时间。”

凤凰市政府的一把手,你就敢这么晾着?徐自强看得有点胆战心惊,却是啥都不敢说,倒是田书记还算厚道,又喝几杯之后发话,“我也喝好了,行了太忠,你忙去吧。”

不过这个时候,殷放就已经回家了,陈太忠找上门去,就说起了这个黄酒文化节,法国那边有买家要来,可能会有点麻烦。

“这个我听说了,”殷市长端起面前的茶壶,给陈太忠倒一杯茶,“现在的问题是,曲阳这边有些小厂子,不愿意把酒卖给曲阳黄酒集团,所以有点矛盾……”

经过段卫华、田立平和殷放三任市长的努力,曲阳已经组成了黄酒集团,九成以上直接出口,剩下的就是国内的礼品包装——事实上,欧洲那边偶尔还缺货,产量就那么多。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曲阳有些小厂子,产出来的酒不肯卖给曲阳黄集团,因为集团的收购价并不高——都是曲阳人,你的酒该多少钱收,我不知道吗?

在这些人眼里看来,黄酒集团低价收购,却是以超高的价钱卖出去,他们心里就不能平衡,我不卖给你,在街上零卖虽然麻烦,但赚得还多些,而且没那么繁复的检验不说,更重要的是可以收现金——集团那边可是赊货的。

所以这集中起来的厂家好协调,但是其他跟曲阳黄集团关系不大的厂子,市政府不太好控制——总不合适去强买强卖。

更由于曲阳黄名声在外,现在有不少人去曲阳办酒厂,外地的酒拉过来走个过场,就成曲阳黄了——这还是讲究的,不讲究的直接假冒了,所以曲阳那边也不能打击得太狠。

“曲阳黄那么大的利润,为什么还要赊货呢?”陈太忠表示自己不能理解。

“检验酒总是要有时间的,尤其是那些小作坊的酒,谁敢保证?都是出口的产品,”殷放沉吟一下,缓缓地发话。

“那就加快检验速度,不要压人家货款嘛,”陈太忠觉得这不算大事。

“曲阳黄集团也有经营上的难处,”殷放叹口气,别看曲阳黄赚钱,区里和市里抽血不少,尤其这曲阳黄集团是国企,政府欠供货商的钱,那还不是常事?

殷市长并不认为欠钱是多大的事,但是这个话,他没办法明确地跟陈太忠说——小陈可是有浓重的草根情结。

但是他不说,陈太忠也觉得有点不对劲,黄酒集团这么赚钱,居然要拖欠供货商的货款,这里面肯定存在一些利益链条,“再难,也不该欠钱……这么搞下去,是要出问题的。”

“他们也是为了保出口,”殷放无奈地撇一撇嘴,这不仅仅是地方政府抽血的问题……

黄酒集团认为,不欠钱的话,有些供货商就不好控制了——甚至有可能保证不了出口,万一几家大供货商联手逼宫,要求集团提高收购价咋办?

要知道,如果不算甯家工业园的话,目前凤凰市的出口产品,除了焦炭,曲阳黄是第二大宗的货物,而且利润奇高。

这个出口规划始于段卫华,成于田立平,眼下到了殷市长手上,哪怕说跟他的能力没什么关系,但是总不能比前任差很多吧?一个领导太能干了,对继任者来说,也是件不幸的事——想一下袁珏的处境就知道了。

所以殷放只能坐视事情的发展,他冒不起这个险,“……压不住货款,黄酒集团认为,他们的利益可能会受损失,而政府也不便过于插手企业的事务。”

“……”陈太忠听得真是非常地无语,殷放说得有没有道理?很有道理,但是这个问题,要看是摆在什么角度上分析的。

曲阳黄集团担心不能控制供货商,最终担心的是不能有效控制成本,而必须指出的是,现在有些升斗小民也是一心钻到钱眼里了,能涨价就肯定要涨价。

但是……你黄酒集团,凭什么就要安然享受这么高的利润呢?无非就是把持了出口渠道,就觉得自己的钱赚得理所应当——当然,这一部分利润,很多装进了税务的腰包里,那这钱赚得就是更理所当然了,我们在为政府创收嘛。

不过陈太忠觉得,黄酒集团的人,真的是有点过于短视了,只要你把采购渠道放开,付款及时的话,有人想要联合起来涨供货价,别的商家也得愿意陪你冒险呢——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傻瓜。

供货价是可能涨的,但绝对会是在黄酒集团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也就是说,本质上不会影响多少利润,正经现在,黄酒集团正在一条很危险的路上走着——他们过于依赖渠道,同时也太忽视供货商的感觉了。

“要是他们认为合理,那我就不说什么了,”陈太忠最终叹口气,“反正欧洲那边要过来人,人家会不会选择低端的黄酒,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吧。”

“这怎么可以?”殷放听得吓一大跳,他很诚恳地发话,“就算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谈这个问题呢……万一被人说了小话,曲阳黄在欧洲市场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陈太忠听得脸一沉,接着又冷冷一哼,“黄酒集团能耐那么大,能拖延别人的货款,自己坐享超高利润……想当初我帮曲阳黄打开欧洲市场,努力把价格定得那么高,我赚了一分钱吗,他们收钱倒是收得这理直气壮。”

“……”殷放的嘴巴动一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重重的一叹。

小陈这话有道理没有?有那么几分道理,黄酒集团倚仗着市里的支持,打开了出口的市场,就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当然,对市里的孝敬也不少。

但是他们就偏偏忘了,能支持他们的产品远销海外,获得巨大成功的,除了那些小厂之外,还有一个能在欧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陈太忠——这家伙的草根情结,真的很浓重。

陈主任被无视,这是制度的原因——毕竟驻欧办的费用,市里还承担了不少,但是陈主任要为那些遭受盘剥的小厂抱怨,甚至不惜撂挑子,说明这黄酒集团做得也有点过了。

殷放沉默好一阵,才无可奈何地发话,“曲阳黄的刘满仓,是去年上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