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0章 身体力行(上)

周日下午,林莹和邢建中的谈判,还是卓有成效的,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个诚字,她答应可以由邢总控股,签保密协议也没有问题。

邢建中并不想以个人的名义控股,他有意将碧涛的旗号打响,就说那里可以是碧涛二厂或者是碧涛张州分公司。

然而这么一来,就又出现了点问题,邢建中在碧涛也不过是堪堪地控股,再跟林总合资,在张州设立分厂的话,林莹一旦跟荆俊伟联手,他有被架空的可能。

不过这就是技术性的细节了,只要有诚意,这都不是多大的问题,遗憾的是荆总不在场,所以也就是粗粗地达成一个口头意向。

有这个意向就不错,事实上,林莹一直很看好这个项目,遗憾的是她弟弟把事情搞砸了,而林海潮的眼里,又看不上这种小项目,所以才蹉跎到了这个时候。

小林总虽然是林首富的女儿,但是她手上的资金也没有多宽裕,张州那地方就是如此,极度地重男轻女,在她想来,等老爸百年之后,弟弟能匀出一成家产给她,那就是很不错了。

不过对于建厂的钱,她真的是一点不发愁,“这个项目的钱,我绝对张罗得到,只要我在张州放个消息,银行就要打破头找我贷款。”

这是实情,项目太好,银行绝对不会放过,但是这话也只能林莹说,邢建中就不敢这么说,不是贷不到钱,他是担心贷了款之后,如何保住自己的产业。

而小林总则没有这种担忧,所以说,人和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比。

但是邢建中也很满意,因为随着二期工程的完工,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搞三期工程,对眼下的邢总来说,资金不是什么问题,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煤焦油是有限的。

现在碧涛的煤焦油处理技术,是全省独一家——也是全国独一家,有那些山寨的主儿,掌握不了关键技术,但效仿一下也能赚点钱。

说来说去,主要还是煤焦油收购价的问题,由于碧涛的出现,那些需要花钱才能扔掉的煤焦油,变得可以卖钱了。

而由于随后的山寨厂家的出现,煤焦油的价格,一度升到了一个不合理的位置,邢建中不怕不合理——由于技术先进,他的厂子能分馏出更多的产品,达到更高的纯度。

所以,他大打价格战,一开始真的是有人不信邪,就是没命地拼资金了,当然,最后血淋淋的结果,给了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所谓的技术壁垒,那就是咫尺天涯的差距。

其实当时,邢建中也拼得差一点吐血,利润全体现在不起眼的残渣——沥青上了,而那沥青的粘稠度还不够,后来他又做了技术改进,连他都拼成这样,山寨厂子的下场不问可知。

总之,由于现在还残存一些小的山寨厂家,分布在凤凰四周,那张州的煤焦油能运到凤凰的并不多,而且由于存在运输费用,凤凰这边收煤焦油的价格,还是相对偏高。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张州能开了分厂,在当地收购煤焦油的话,价格要低很多,至于说凤凰这边的供求,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缺口,但是眼下煤焦的行情正在逐渐走强,凤凰这边的烟囱,正在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矗立——都是新建的焦厂,补足这个缺口不需要多长时间。

正经是若不在张州开加工厂,在凤凰搞第三期工程的话,由于有张州煤焦油的搅局,凤凰焦厂的煤焦油虽然增加了,价格也低不了多少——同品质的煤焦油,总不能张州来的就比凤凰高很多吧?

所以,目前这个结果,应该说是皆大欢喜的,至于说两个厂子怎么协调收货渠道,防止焦厂随意抬价,那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垄断的优势就在这里了,想随意涨价?对不起了,张州和凤凰都是协商好的——你要觉得不合适,可以选择把煤焦油低价处理给山寨的工厂。

这个事情谈完,陈太忠就要往素波折返了,不成想就在田甜的车即将驶上高速引道的时候,陈太忠又接到了电话,“小陈,我是殷放,听说你有意要碧涛在张州开分厂?”

“嗯……目前正在商谈中,”陈太忠有点纳闷,心说殷市长这消息未免太灵通了一点吧,我下午谈的事儿你现在就知情了,而且今天还是周日——殷市长你不该在素波陪家人吗?

不过他这么想,也未免有点小看他自己在凤凰的影响力了,陈主任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科委的副主任,他更是凤凰的骄傲,现在他回来,或者大家表现得是未必很在意,但是每一次他在凤凰公开露面,都有无数个人在默默关心。

“我觉得没必要商谈,”殷市长打这个电话,并不是想证明自己的消息有多么灵通,他想的是一市之长的责任,“碧涛是凤凰的企业,就应该留在凤凰。”

这样的言论,陈太忠听得太多了,他自己就是一个山头主义情结极重的主儿,虽然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省政府出来的人,也能有这么强的地方主义观念,但是这心态,他却是很理解的,“殷市长,碧涛的老总邢建中,本来就是张州人。”

“这个我知道,但是他的事业,离不开凤凰人的支持,”殷放的态度很强硬,而且值得欣慰的是,他已经以凤凰人来自居了,“墙里开花墙外香,张州人并没有支持他。”

“但是他的原材料,已经遭遇到瓶颈问题了,”陈太忠不动声色地回答,“凤凰市没有更多的发展空间,来让碧涛成长了。”

“这个企业我一直在关注,这是咱们凤凰唯一填补国内空白的高新技术产业,”殷放的回答,并不像大家认识的那种不太接地气的干部,他来凤凰时间不长,但是对基层的事情,还是了解了不少,租牛事件那只是一个意外——他只是太相信下面干部的节操了。

既然殷市长关注了,那么他就有自己的认识,“煤焦油的产量可能会形成供货缺口,但是这个缺口,可以通过行政干预的方式来控制。”

“这并不会成为什么问题……不能平价向市里提供等额煤焦油的焦厂,我可以认为他的煤焦油是非法掩埋了,这涉及到生产的环保问题,可以下处罚通知书。”

要不说有些政府决策难以抵挡,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一纸文书下去,不管你有再多的理由,我认为你涉嫌啥啥的了,你就涉嫌了——如果不想涉嫌,那么你就乖乖地听话。

殷放是机关干部出身,玩这一套最是拿手不过,只要能套上大义的旗号,再多的具体情况,也可以视而不见——历史的车轮,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阻挡的吗?

“殷市长你说得很对,但是,凤凰的产能就是这么多了,”陈太忠的山头主义,也很严重,但是他更能看清楚事实,“不把厂子开到张州,碧涛最多是三期,第四期开不动了……三期的生产任务都饱满不了。”

“但是……”殷放长长地叹一口气,好半天没有说话,足足有半分钟,他才轻喟一声,“但这是凤凰在国内唯一的拳头工业,没有丢在段卫华手上,也没有丢在田立平手上……我不能让他丢在我手上。”

说来说去,殷市长给人的印象,是个彻头彻尾的官僚,但是同时,他也想做一点事情留下点名声,“太忠,要是别的事儿,我真的就支持你了。”

“我保证,丢不在您手上,”陈太忠对这个项目,也是再三斟酌过的,他的乡土观念,本质上还要强过殷市长,“是咱凤凰的企业去张州开分厂。”

“那税收呢?GDP呢,算谁的?”殷放最惦记的,还是这些。

办事处还好说,分厂的话,不给当地纳税的话,那真是不可能,陈太忠也知道这个,他苦笑一声,“张州答应了,三免两减半。”

“那跟咱们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殷放真的是怒不可遏,张州减免的税,它交不到凤凰来,你跟我说什么的三免两减半?

“殷市长,咱凤凰就是这么大的局面,碧涛想发展,必须走出去,”陈太忠干笑一声,“要不然资源就是瓶颈了,您能保证每天四十节的车皮,有十节是煤焦油,那我就不说了……五节也行。”

这车皮,是殷市长跑下来的计划内的车皮,在凤凰算是相对紧俏的——要说绝对紧俏,那也谈不上,凤凰发展的局限性,是全方面的,能外销的东西,本来就有限。

说句难听的,真要给凤凰一天一百节的车皮,大家都不知道该往外再运点什么了。

当然,目前这个指标还是挺有效的,起码自家产的东西,能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通过火车走了,这就是政府协调的力度。

可就是这个车皮,也是通过陈太忠完成的,虽然殷放也参与了,还在铁路局被人围观了一下,但毫无疑问,没有小陈的话,他再被人围观两次,也未必能立竿见影地拿到这个计划。

所以这些车皮,也是弥足珍贵的,那陈太忠的这话,也算有点威慑力,事实上他想说的是——没有足够的煤焦油进来,你跟我说个蔡国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