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停了!!!”
“快看,雨停了!”
“雨停了啊啊啊,我们有救了!”
“妈!爸!外面雨停了!!!”
“积水!快看积水!积水也下去了!”
高楼内,惊喜的尖叫和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越来越多的脑袋探出头去看地面上的积水,然后露出又哭又笑、劫后余生的表情。
随着“水鬼”被消灭,连绵数日的大雨终于停止。阴雨散去,久违的阳光终于降落在成江市之上。
整个成江市还活着的人们疯狂欣喜,积水降下去的速度和升起来的速度一样快。人们开始或自发或有组织地重建家园,清理道路,恢复和外地的通讯。
但这些普通人并不知道,杀死了“水鬼”的大英雄楼延却在跳入水里后就消失不见了。
李三新和段泽歌以及诡异防控局派来的战士们找了整整一天一夜,但就是没有找到楼延的身影。
夜晚十点,李三新和段泽歌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别墅,还没打开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了一声巨物摔倒的声音。
“啊啊?”小雨的声音焦急地响起。
李三新连忙推开大门,就见到路好修茫然地跌倒在地上,脚边绊倒了一个椅子。他脸上一片空白,双手努力摸索着周围的东西,想把被他绊倒的椅子给扶起来。
“对不起,我有砸到谁了吗?”
路好修从前明亮活泼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般空洞失神,他无措地在地上探着手,试探地出声询问。
路好修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传递出去,因为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黑暗箱子里,五感尽失,路好修哪怕想要尽力压制内心的忐忑和慌张,但从他的神色和颤抖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了一些。
小雨帮着路好修一起把椅子给扶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拽住了路好修的手,又“啊啊”了两声想要安抚路好修。
“谁?”路好修骤然被碰到,下意识想要躲避小雨的碰触,但他及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带回了家里,于是小声地不安地问道,“是小雨吗?”
小雨眼睛都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上下甩着路好修的手,重重点头道:“啊!”
路好修耳朵竖起,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从小雨攥着他手上下晃动的动作,他就知道小雨听到了他的话。路好修笑了笑,伸手磕磕绊绊地摸上了小雨的脸,然后摸到了小雨满脸的泪水。
路好修的心里一下子又酸又软,他吸了吸鼻子,尽量装成之前的样子乐呵呵地笑了笑:“小雨,别哭,我没事,再哭就不好看啦。”
“嗯!”
小雨又用力点了一下头,牵着路好修坐在了沙发上。
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的李三新眼睛一下子红了,他转身出了门,不顾干不干净,直接坐在台阶上平复着心情。
段泽歌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掏出一根烟递给李三新:“抽不抽?”
李三新接过烟,等段泽歌点燃之后,他沉默地送进嘴里抽了一口,心情沉重压抑。
从小青山上下来后,他就一直没有休息,到处去找楼延的身影。这会儿,李三新下巴上的胡茬都已经长出来了,眼底青黑,嘴巴干裂掉皮,整个人瞧起来颓废又憔悴。
对一个爱干净且具有强迫症的人来说,李三新难得会有这样狼狈的一面,但他真的太累太累了,累到没有精力去收拾自己维持体面。
今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和段泽歌杀死蛇女夜阑后回头去找两个高中生,谁知道就见到了已经丧失五感的路好修和重伤的叶不言。
那时候,双脚双腿都断了的叶不言爬在满是泥泞的路上,用一只手臂圈起了路好修的一条腿,匍匐着艰难缓慢地往前爬行,用这种方式给路好修带路。那会儿,叶不言的脸上沾满了肮脏的泥水和杂草枯叶,以及被碎石划出来的伤口,双手更是鲜血淋漓。
路好修则是双眼通红,满脸茫然,双手在空中摸索着,一点一点跟着叶不言的力道往前走。
这一幕跟个锤子一样,敲得李三新心头酸涩揪疼。两个明明才刚成年的高中生,身形和长相尚且带着青涩,却遭受到了这样的折磨,李三新都后悔带他们上山了。
他和段泽歌把这两个高中生背在背上,继续往山上走,一路遇见了几个还活着的其他天赋者,等他们到了小青山山顶上后,又从温一安的嘴里听到了楼延进入了狂暴状态并且带着圣子夜阮跳进水里的事情。
而统计伤亡的时候,他们发现带去的二十二个天赋者足足死了七人,重伤五人,其余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十三个狂信徒头目死了十二个,其中包括了圣子夜阮。他们还活捉了一个魔术师周无薪,之所以能够活捉周无薪,也是因为周无薪没有抵抗。
战绩斐然,伤亡同样惨痛无比。
沉重的打击接二连三,让他们打赢了狂信徒和消灭了“水鬼”的欣喜也减少了很多。下山后,李三新和段泽歌把叶不言也路好修送去了医院,叶不言的伤势很重,但他的自愈能力超过常人,那一身的伤最多一周就能恢复原样。相比于叶不言的伤势,路好修的身体状况更加令人忧心。
医学手段并没有检查出来路好修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路好修就是看不见、听不见并闻不到任何东西的味道了。从叶不言那里知道,路好修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后果,很可能是因为路好修利用【隔空取物】后拿出来的那颗腐烂苹果的原因。
李三新难以想象失去了听觉、视觉、嗅觉等感官后得有多痛苦,更让他担忧的是,连医学手段都无法检查出来路好修的身体问题,那还能有恢复的可能吗?
他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为路好修的情况焦急自责着,一半为楼延的不见踪影而愤怒难安。李三新犹如站在一盆烧热的油里,难以下脚,坐立不安。
段泽歌吐出一口烟雾,声音低沉沙哑,嘴巴同样干得掉皮:“在担心小路的伤?还有楼延的情况?”
李三新想要苦笑几下,但笑也笑不出来了,他颓然地抬头,看着挂在天上的圆月:“你不担心吗?”
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就像这天空,仿佛被洗过了一遍般,闪烁明亮的群星挂在夜幕之上,干净又透彻。
和地面遭受惨痛灾难的城市相比,一个越发美丽,一个百孔千疮。
段泽歌肯定地道:“楼延会没事的。”
李三新侧头看向段泽歌,眉头紧紧皱着,手指将烟掐得快要断了:“但你之前说过,狂暴状态非常危险,他会变得和诡异一样残暴嗜杀没有理智,如果无法清醒过来甚至会直接成为诡异!”
“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他。”段泽歌理智地道,“我之前给他占卜过一次,楼延这次过程虽然凶险,但最终结果会平安度过。所以我们要快点找到他,让他赶紧清醒过来。”
李三新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好,我们争取明天就找到他……对了,你给小路占卜了吗?他的眼睛、耳朵这些……还有没有恢复的机会?”
段泽歌抽烟的手顿了顿,“不知道。”
李三新心里一沉:“你没有给他占卜过吗?”
段泽歌沉默了片刻:“路好修的未来,我占卜不到。你看到他口袋里的那张写着‘灰伯爵的店’的卡片了吗?”
李三新点点头,沉思着道:“在看到这个名片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楼延的手里也有这样一张卡片,”段泽歌弹了弹烟灰,“灰伯爵的店,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很神秘的商店。路好修口袋里的那颗腐烂苹果没准就是在这个店里拿出来的,拿走了东西肯定要付出什么代价,小路失去的五感应该就被这个店给拿走了。直觉告诉我,如果想要解决小路的情况,必须得等楼延回来,他应该知道这个商店在哪。”
李三新默默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掐灭烟站起身道:“我去给两个孩子做饭,早点休息吧,明天尽早起来继续去找延子。我担心迟则生变。”
段泽歌将烟按灭在地上,也站起身道:“我来给你帮忙。”
两个大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步走进了屋里,去安抚屋内那两个尚且不安的孩子。
夜色正深。
生态公园,森林深处的一处山洞中,环境阴暗潮湿,洞中长满了青苔。
地面积水有半米多深,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目标明确地朝着山洞靠近。男人身后的银色长发在皎洁的月光下反着若隐若现的银辉,他的脚步惊动了平静的水面,一圈圈涟漪从他的腿边荡开,蔓延到了山洞洞口。
灾难过后的夜晚无比平静,生态公园内空无一人不说,似乎连活着的生物都少之又少,一丝动静也无。
银发男人走到了山洞旁,往漆黑深邃的山洞中看了一眼后,迈步走进了山洞里。
山洞中阴冷死寂,滴滴答答地滴水声连绵不停。这里很黑,黑到不见五指的程度,却不妨碍傅雪舟的视线。
这是一个很适合蛇类生长的环境,但傅雪舟没有看到蛇,反而看到了令人惊讶的美丽“怪物”。
半人半鱼的怪物斜靠在山洞墙壁上,长长的鱼尾垂落在水中。怪物低着头,双臂到手背的白色骨花如艳丽的毒花一般绽开着。怪物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样毫无生气。在怪物的左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被泡在水里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类。
这一幕就像是□□中的场景,不过比童话中的要更加瑰丽、美艳、危险与诡谲。
傅雪舟眼眸落在怪物的身上,从怪物微卷微长的黑发看到水中漂浮起来的黑色鱼尾,神色莫测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但这一步却惊动了沉睡着的怪物,怪物猛地抬起头,猩红的双眼瞪着傅雪舟,龇着牙从喉咙中发出威胁低吼。
傅雪舟脚步一顿,薄唇凉凉弯起,冷嘲道:“只是一个‘水鬼’而已,你就把自己弄成了狂暴状态。连人都不认识了,楼延?”
怪物冰冷地看着傅雪舟。
傅雪舟弯起的嘴角一瞬拉直,他面无表情地快步走上前,弯腰从水里抱起怪物。一手揽着怪物的腰,一手抱住怪物滑腻的沾满着黏液的黑色鱼尾,只听“哗啦”一声水声,长达两米多的怪物就被他从水里抱了起来。
怪物愤怒地一口咬上了傅雪舟的脖颈,尖利的黑色指甲狠狠戳中了傅雪舟的后背肌肉。血液涌出,山洞内转眼弥漫出来了血味。
怪物身上的白色骨花被血味唤醒,缓慢地一开一合,像是一张张饥饿的嘴巴。
傅雪舟将怀里的人鱼怪物往上颠了颠,变换了抱人的姿势,空出一只手拽住了怪物的头发,用力将怪物埋在他脖颈处的脑袋拽起,警告道:“别动。”
怪物露出吃痛的表情,猩红的双眼升起一层可怜巴巴的雾气,模样实在是动摇人心。但在雾气后方,则是贪婪、暴戾、血腥,是想要将傅雪舟吞吃入腹的野兽一般的勃勃野心。
傅雪舟定定看着怪物脸上的表情,缓缓松开了拽着怪物头发的手,转而捏起来了怪物的脸。怪物的脸庞冰冷、苍白,却意外的柔软。怪物的两腮被傅雪舟不客气得捏得凹陷,傅雪舟将怪物的脸拉近,凑到自己的脸前。
“只不过五天没见,”傅雪舟嗅到了怪物身上的黏液腥气和水泽气息,垂眸看着怪物沾着他脖间鲜血后殷红而冷艳的唇,“楼延,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