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光澄澈而明净,就这样静静地照着他们的影子,连这冬日的风,都变得温柔了。
园区的绿道边,周擒背着夏桑,慢慢走着。
即便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园区仍有不少夜跑的的人。
周擒像在散步似的,踩着月光,步履缓慢,享受着风吹在脸上的温柔。
夏桑则抬头看着夜空,数着星星。
路旁,有小孩子稚生生的嗓音传来:“妈妈,这个姐姐这么大了,还要人背着走啊,羞羞!”
夏桑偏头望过去,却见路边有个小朋友牵着妈妈的手,对她做出羞羞脸的动作。
这位母亲很有教养地阻止了小朋友,温柔地解释道:“那是因为哥哥疼姐姐啊,就像爸爸妈妈疼你宠你是一样的。”
夏桑趴在周擒的背上,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但母亲的那一句“因为哥哥疼姐姐啊”,还是让她红了脸。
丝丝入扣的甜意,钻进了她的心里,就连这风都弥漫着甜味儿。
即便她的腿已经慢慢恢复了知觉,自己走路也是完全没有问题,但周擒仍旧没有放下她。
酒店就在远处,已经能看到了,他散步的速度…好像更慢了些。
这里很安静,只有星星、青草和微风陪着他们。
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了,回南溪市之后,他们变又要回到各自熟悉…却彼此陌生的环境中。
“你练了一天,背我累不累啊?”
小姑娘温热轻柔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项耳畔。
周擒回头:“你觉得呢?”
“那你放我下来吧!”夏桑赶紧道:“我可以自己走路了。”
周擒嘴角弯了弯,没舍得放她下来:“放心,对你…我有的是力气。”
“你这话说的,像要揍我似的。”
他侧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你就想着我要揍你?”
“那不然呢。”
周擒嘴角噙着笑,良久,喃了声:“乖乖女。”
夏桑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头发很汗了,别乱摸。”
“没事,我回去洗手。”
“脸也别贴我颈子上,我身上有汗。”
“我回去洗澡。”
夏桑揽住了他的颈子,轻轻地环着他,将脸蛋轻轻贴在他的背上,闭上了眼。
周擒能感觉到女孩身上甜丝丝的馨香,几乎包围了他整个感官的世界。
仿佛今夜的一切,微风、青草、还有这满天的星光,都……
值了。
*
两天后,TBL比赛在圆顶篮球馆举办。
夏桑走进篮球馆,看见观众席密密麻麻坐了不少观众,有附近的居民带孩子来看的,也有运动员的家人和朋友,给他们加油打气。
这场赛事的运动员都是从全国高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优秀运动员,事实上,这场比赛近乎选拔性质,不仅仅看胜负,更看每位选手的临场发挥。
夏桑注意到,观众席下方有一排评委席。
评委席坐的都是从各大高校请来的知名篮球教练和运动员,他们负责给每位选手打分,挑选出最优秀的队员,送出证书奖状。
而这张证书奖状,在接下来的体考中,便占有了及其重要的份量。
姚宇凡他们几个来到了场馆里,活动着四肢,坐着热身运动,看起来也是自信满满、志在必得。
夏桑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周擒——
“不要有压力,享受比赛就好。”
更衣室里,周擒放下了手机,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用一根白毛巾捂住了脚底,很快,鲜血染红了毛巾。
脚底的疼痛,钻心刺骨。
“谁他妈这么缺德!”
“这简直就是谋杀!”
李诀在更衣室焦躁地来回走着,破口大骂:“在鞋子里放钉子的事都做的出来,这是什么畜牲!”
“到底是谁干的!老子直接报警了!”
更衣室里一帮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周擒那鲜血直流的左脚,看着都觉得..….疼。
教练急匆匆地走进了更衣室,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出场!评委们都等着呢!”
“教练,有人用钉子钉破了周擒的鞋!”李诀捡起了地上那双鞋,递到教练面前。
教练拿起鞋子看了看,惊得差点脱手。
约莫拇指长度的一根长钉,从鞋底直接穿过,刺破了运动鞋,稳稳钉进了鞋子内部。
而鞋内的那一部分钉子上,有明显的鲜血痕迹,鞋子内部也全是血,惊悚刺目。
地上有几条毛巾,都是斑驳的血迹,周擒疼得脸色惨白,毫无人色。
看看这根带血的钉子,就能想象他伤得有多严重。
“这是…这是谁干的!”教练气得浑身发抖,质问一帮小子们:“这是故意伤害!这他妈到底谁干的!”
队友们噤声不语,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情。
“教练,周擒怕是上不了了,这比赛能不能推迟啊。”李诀问。
教练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比赛推迟不了,现在评委们,主办方都来了,怎么可能推迟。”
“可这件事…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陷害。”李诀捡起了鞋子:“教练你看看,这么长的一条钉子穿刺到他鞋里!这就是谋杀!这应该报警!”
“报警是要报警的,但比赛也不能耽误。”
教练说着,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周擒的伤口。
伤口血流如注,只怕都碰着骨头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把鞋子从脚上给扯下来的!
脚底下刺目惊心的血洞还在不断往外涌着鲜血,教练赶紧用毛巾把他的脚包扎起来,沉痛地说:“还是先送医院,看这血流的……”
周擒忽然用力抓住了教练的袖子,用嘶哑的嗓音问:“教…教练,是不是不能推迟比赛?”
教练叹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养伤,运动员的身体才是宝贵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擒明白了。
即便他今天这场意外完全是人为造成的故意伤害,但比赛也绝不会因此拖延。
所以,合该他倒霉。
他的命就烂成这样。
凭什么!
“教练,我没事,给我几分钟时间,可以上场。”
“不是…周擒你疯了吧!”教练还没说话,李诀先激动地大嚷了起来:“你看你这血都流成这样了,你上个屁啊!你现在就去医院,把血止住!”
“就当虫子叮了一下,没什么。”周擒接过了队员送过来的一把镊子,钳住了鞋底部的钉头,用力将那根带血的钉子拔了出来,云淡风轻地说道:“可惜了我这双鞋。”
教练看着周擒这轻松的样子,也有些疑惑:“周擒,你…你确定能上吗?”
“他能上个屁啊!”李诀激动地说道:“教练,他搁您这儿演呢!你看他的脚,走路都走不了!”
周擒看了李诀一眼,说道:“去给我弄两包卫生巾来。”
“我上哪儿去给你弄卫生巾,最近的小卖部也在一公里外。”
“现场有女观众,发挥你的魅力,帮我借一下。”
李诀明白了周擒这是非上不可了,他这人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开玩笑,但性格却固执倔强宛如顽石。
他看着他紧绷的脸色和脸颊潺潺而下的汗珠,心都揪紧了。
“行,我去给你借。”李诀骂骂咧咧地走出去:“我找夏桑借去!让她来跟你说。”
“你敢!”
场外,夏桑注意到穿着运动衫的李诀,鬼鬼祟祟出现在了对面的观众席。
他这一头黄毛,实在是过于招眼了。
只见他厚着脸皮,挨个挨个地问着现场女观众,似乎在借什么东西。
夏桑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干嘛呢!都要比赛了,还在这儿鬼晃。
终于,他问到了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女观众,女观众听他附耳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从包里摸出了一包卫生巾递了过去。
李诀借到了卫生巾,如蒙大赦,连声道谢,急匆匆从观众席下来,狂奔回了更衣室。
没过多久,选手们登场了。
周擒也在其中,高个子,黑球服,肌肉漂亮,五官英俊。
他冷硬的轮廓,下沉的气质,宛如悬崖上嶙峋的峭石,与一群白皮肤的奶油男孩站在一起,格外与众不同。
只是夏桑觉得奇怪,这还没开赛呢,周擒的后背好像被汗水润湿了大半。
他嘴唇淡白,没什么唇色,好像精神不太好。
夏桑也没多想,因为他平时懒散惯了。
在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夏桑双手合围在嘴边,冲他喊了声:“擒哥,打起精神来呀!”
周擒回头望了她一眼。
小姑娘今天特意戴了一条沾好运的大红色围巾,将她白皙的脸蛋映得越发明艳动人。
“擒哥,加油哦!”她不住地挥手,甜美地笑着:“我在这里给你加油!未来可期!”
周擒嘴角惨淡地扬了扬,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裁判吹响了准备的哨声,他小跑着来到了球场中间,
夏桑观察着周擒的动作和表情,感觉到了他今天状态不对劲,他眼神…明显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从他眼神里读出了绝望。
夏桑的心揪紧了,怕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为了比赛还在强撑。
想到刚刚李诀到处借卫生巾的着急样子,她脑子里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测,甚至觉得周擒别是…来姨妈了?
女扮男装?花木兰?
这不能吧!
很快,夏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便被周擒出色的表现给驱散一空了。
他一上场就呈现出了碾压性的优势,哪怕在场的队员们都是全国各地的学校选出来的优秀苗子,但整场比赛…还是被周擒一个人全程带节奏。
不管是走位,还是敏捷度还是速度,他的表现都堪称精湛。
夏桑看到下排那几位评委频频点头,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然而夏桑仔细看了,却还是觉得周擒今天状态不对。
她太熟悉他了,他打球很放得开,很猛,而且嘴角总是噙着自信的笑,眸子如狼似虎,给对手造成强烈的心里压制。
但今天,周擒的眼神…不对。
此刻他的眼神,宛如一头寒冬里受伤的狼,给人的感觉只有冷。
无尽的孤冷。
中场休息的时候,李诀赶紧过去扶周擒,周擒却敏捷地避开了他的手,独自坐在了休息椅上。
教练也赶紧凑了过来,又是激动,又是心痛:“周擒,你…你没事吧!还能坚持吗?要不…还是算了,我给你找了救护队。”
“谢谢教练,我没事。”
周围队友也想过来慰问他,但周擒低吼了一声:“…不要围着我。”
李诀知道,他是怕让观众席的某人看出端倪来,于是驱散了周围队友:“擒哥体质特殊,屁事没有,大家不用担心哈,没事没事。”
夏桑噔噔噔地下楼,走到休息区。
周擒抬头望了她一眼,满眼疲倦,额上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流了下来。
夏桑跑到他面前,温柔地用袖子一点点仔细地擦掉了他额头上的汗,轻声问:“擒哥,是不是不舒服?”
周擒舔了舔干燥淡白的唇:“没事。”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明显不对劲,脚底剧烈的疼痛,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
这种疼...是努力掩饰都掩饰不了的。
“擒哥,你哪里不舒服?”
周擒克制地笑着,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手:“早上包子吃多了,还没消化。”
“包子?”
夏桑有点气,坐在他身边,责备道:“包子有这么好吃吗?明知道今天有比赛,你还吃这么多。”
“我刚刚的表现,有被影响吗?”
“当然有。”夏桑不满地说:“明显没有平时帅啊。”
周擒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将脑袋搁在了夏桑单薄的肩膀上。
夏桑觉得这个姿势有点过于亲密,不太合适,准备推开他,但周擒却很轻地说了一句:“桑桑,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奔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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